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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有什麼,祥子心裡的慚愧與氣悶凝成一團,登時立住了腳,呆在了那裡。說不出話來,他傻看著虎姑娘。她今天也異樣,不知是電燈照的,還是擦了粉,臉上比平日白了許多;臉上白了些,就掩去好多她的兇相。嘴唇上的確是抹著點胭脂,使虎妞帶出些媚氣;祥子看到這裡,覺得非常的奇怪,心中更加慌亂,因為平日沒拿她當過女人看待,驟然看到這紅唇,心中忽然感到點不好意思。她上身穿著件淺綠的綢子小夾襖,下面一條青洋縐肥腿的單褲。綠襖在電燈下閃出些柔軟而微帶悽慘的絲光,因為短小,還露出一點點白褲腰來,使綠色更加明顯素淨。下面的肥黑褲被小風吹得微動,像一些什麼陰森的氣兒,想要擺脫開那賊亮的燈光,而與黑夜聯成一氣。祥子不敢再看了,茫然的低下頭去,心中還存著個小小的帶光的綠襖。虎姑娘一向,他曉得,不這樣打扮。以劉家的財力說,她滿可以天天穿著綢緞,可是終日與車伕們打交待,她總是布衣布褲,即使有些花色,在布上也就不惹眼。祥子好似看見一個非常新異的東西,既熟識,又新異,所以心中有點發亂。
心中原本苦惱,又在極強的燈光下遇見這新異的活東西,他沒有了主意。自己既不肯動,他倒希望虎姑娘快快進屋去,或是命令他乾點什麼,簡直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一種什麼也不像而非常難過的折磨。
「嗨!」她往前湊了一步,聲音不高的說:「別楞著!去,把車放下,趕緊回來,有話跟你說。屋裡見。」
平日幫她辦慣了事,他只好服從。但是今天她和往日不同,他很想要思索一下;楞在那裡去想,又怪僵得慌;他沒主意,把車拉了進去。看看南屋,沒有燈光,大概是都睡了;或者還有沒收車的。把車放好,他折回到她的門前。忽然,他的心跳起來。
「進來呀,有話跟你說!」她探出頭來,半笑半惱的說。他慢慢走了進去。
桌上有幾個還不甚熟的白梨,皮兒還發青。一把酒壺,三個白磁酒盅。一個頭號大盤子,擺著半隻醬雞,和些燻肝醬肚之類的吃食。
「你瞧,」虎姑娘指給他一個椅子,看他坐下了,才說:「你瞧,我今天吃犒勞,你也吃點!」說著,她給他斟上一杯酒;白乾酒的辣味,混合上燻醬肉味,顯著特別的濃厚沉重。「喝吧,吃了這個雞;我已早吃過了,不必讓!我剛才用骨牌打了一卦,準知道你回來,靈不靈?」
「我不喝酒!」祥子看著酒盅出神。
「不喝就滾出去;好心好意,不領情是怎著?你個傻駱駝!辣不死你!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