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哈羅德、酒保與沒有孩子的女人 (第2/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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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點遠遠地穿過層疊的丘陵映入眼簾,如一道忽明忽滅的星光。從前怎麼沒注意到這些呢?幾近蒼白的不知名小花,帶著一抹淺紫淡黃,簇擁在樹籬腳下。不知道那些年,副駕駛座上的奎妮可曾透過視窗看到這一切。
“車裡聞著有股甜味,”莫琳有次深深嗅著車裡的空氣說道,“紫羅蘭的香味。”從此哈羅德晚上開車回家總是開著窗戶,解決了這個問題。
到了貝里克郡一定要買束花。他想象著自己大步流星走進療養院,奎妮坐在灑滿陽光的窗臺邊上,等著他出現;護理人員通通停下手上的工作注視著他走過,所有病人會鼓掌甚至歡呼起來,因為他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而奎妮接過他手上的花時,一定會安靜地笑出來,以她特有的方式。
莫琳從前會在裙子釦眼裡插一簇小花或一片秋天的黃葉,那時他們肯定才剛結婚。如果裙子沒有紐扣,她就會將小花穿過頭髮,讓花瓣落在秀髮之間,幾乎有點可笑。他已經好多年沒想起這個畫面了。
一輛車突然減速停下來,逼得哈羅德把身體貼向了一旁的蕁麻叢。車窗搖下來,裡面傳出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卻看不清車上人的長相。“老爺爺,去看你的女朋友嗎?”哈羅德豎起大拇指,等這群陌生人離開。被蕁麻刺過的地方火辣辣的。一步又一步,繼續走下去。當他接受了這種緩慢的前進,反而開始驚訝自己走了多遠。視野盡頭只是淡如水的一抹藍,有屋子,有樹,但有時天和地的邊緣漸漸消融,彷彿相互滲入了對方,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經過兩輛僵持著的貨車,兩個司機在爭吵到底誰應該退後把路讓出來。他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呼喚食物,一想起自己沒吃的那份早餐,胃就狠狠扭動起來。
在加利福尼亞十字路口的小酒館,哈羅德停下來提早吃了一頓午餐,就是從籃子裡拿的兩個即食芝士三明治。三個鬼一樣的男人身上積著厚厚的灰塵,討論著他們正在翻新的一幢房子。零星幾個喝酒的人抬頭看了他一眼,但這裡並不是他常混的地方,幸好他也不認識那些人。他將午餐和檸檬汁端到外面的露天茶座,眨著眼適應突如其來的強光。他舉起杯子,口腔裡滿是渴望美食的唾液。一口咬下三明治,芝士的豐盈和麵包的甜美一下在味蕾上爆發,彷彿這輩子從來沒有吃過東西一樣。
小時候他努力練習吃東西時不發出聲音。父親不喜歡這種聲音。有時他什麼都不會說,只是捂起耳朵、閉上雙眼,彷彿這孩子是他的眼中釘;其他時候他會直接說哈羅德是個骯髒的小乞丐。“只有乞丐才能認出自己的同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