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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要生病了,生病了,或許就真的生病了。舅舅身體這麼好,怎麼能患那種病呢?就說手淫吧,凡是男人,哪一個一生沒有過手淫的經歷呢?以科學的觀點看,手淫本身對身體無害,手淫對身體的害處是老以為手淫對身體有害。”舅舅睜大了眼睛看著我,說:“真是這樣?”
“真是這樣。”“你是知識分子,你可不敢哄舅舅。”“我怎麼會哄了舅舅?!”
舅舅終於給我笑了一下。他笑得很羞怯,這是我這麼多天裡沒有見過的。
回到賓館,舅舅睡著了,或許是跑動了一天累了,或許是相信了我的話,靠坐在床頭睡得很沉,涎水把前胸都流溼了。我卻睡不著了,我有在深夜和黎明醒來之時逮聽聲音的習慣,我崇拜世間的聲音,總以每日聽到的第一聲音來預測這一天的兇吉禍福,但現在什麼聲音都沒有。獵人們普遍患了軟腳病,他們認作是沒有了狼之後的災難的降臨,狼和他們是對應著的,有了狼就有了他們,有了他們必是要有著狼的,狼作為人類的恐懼象徵,人卻在世世代代的恐懼中生存繁衍下來,如今與人相鬥相爭了幾千年的狼突然要滅絕,天上的星星也在這時候雨一樣落下,預示著一種什麼災難呢?獵人們以狼的減少首先感到了更大的恐懼,而我們大多數的人,當然也包括我,當流星雨發生,卻僅僅以為遇上了奇觀而歡呼雀躍,這是舅舅他們神經質了呢還是我們身心麻木?!我尊重起了我的舅舅,覺得這次跟舅舅相見,一定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事。人在世上,做什麼職業,有什麼品行和技能,那都是依定數來的,如家裡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需要有一把茶壺,我們就才去街上的商店裡買茶壺,有了茶壺就得有茶碗呀,於是又去商店買茶碗。見到了舅舅,我將不僅要拍下十五隻狼的照片而出名,還要以舅舅的故事來撰寫一篇關於人類災難感應的報告了。
天亮的時候,我出去散步,街道上許多人在慌亂地奔跑,有一個婦女披頭散髮,一邊跑一邊哭號:“小曼,曼曼,我的孩子!”身子就軟得趴在地上,已經跑到前頭的人又折回來拉她,拉不動,幾個人架著胳膊把她抬著又往前跑,婦女的一隻鞋就掉下來。我撿起了那鞋,問旁邊的人:怎麼啦,怎麼啦?回答說:不得了了,死了人了,死了十二個女學生了!我提著鞋去攆他們,前邊的小巷裡就一排兒拉出了十二輛架子車,車上分別是一具具屍體,屍體上蓋著白布,但白布太小,上邊蓋住了頭,而下邊的腳卻露著,圍著車子的是呼天搶地的死者家屬。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正是上班時間,所有的人都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