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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摩詰的居士被頻頻描繪,讓人聯想到當時一些士族門閥企圖在佛教理想中提升自己。壁畫上已經找不到苦行,只有華麗。連病態之美也消失了,肌膚變得日漸圓潤。那些雕塑略顯腿短頭大,馬背上的歷練,使他們氣定神閒。
整個畫面出現了揚眉吐氣般的歡樂,那隻能是唐代。春風浩蕩,萬物甦醒,連禽鳥都是舞者,連繁花都捲成了圖案。天堂和人間連在了一起,個個表情生動,筆筆都有創造。女性越來越佔據主導地位,而且不管是菩薩還是供養人,都呈現出充分的女性美。由於自信,他們的神情反而更加恬靜、素淡和自然。畫中的佛教道場已經以淨土宗為主,啟示人們只要唸佛就能一起進入美好的淨土。連這種簡明的理想,也洋溢著只有盛唐才有的輕快和樂觀。
唐代畫面中的那些世間人物,不管是盔甲將軍、西域胡商,還是壯碩力士、都督夫人,都神采飛揚、炯炯有神。更難得的是,我在這些人物形象中分明看到了吳道子畫派的某種骨力,在背景山水中發現了李思訓、李昭道父子那一派的輝煌筆意。歡樂,就此走向了經典。走向了經典還在歡樂,一點也沒有裝腔作態。
除了壁畫,唐代的塑像更是風姿無限,不再清癯,不再呆板,連眉眼嘴角都洋溢著笑意,連衣褶薄襞都流瀉得像音樂一般。
唐代洞窟中的一切都不重複,也不刻板。我立即明白,真正的歡樂不可能重複,就像真正的人性容不得刻板。結果,唐代的歡樂誘發了長久的歡樂,唐代的人性貼合了永恆的人性,一切都融合得渾然一體。恍惚間,熱鬧的洞窟裡似乎什麼也沒有了,沒有畫,沒有雕塑,沒有年代,也沒有思考,一切都要蒸騰而去,但又哪裡也不想去,只在這裡,在洞窟,在唐代,在吳道子筆下。
突然,精神一怔,我看到了一個異樣的作品,表現了一個盡孝報恩的故事。與一般同類故事不同,這個佛家弟子是要幫助流亡的父母完成復國事業。我心中立即產生一種猜測,便俯身去看年代標示牌——果然,創作於“安史之亂”之後。
“安史之亂”,像一條長鞭,嘩啦一聲把唐代劃成了兩半。敦煌因為唐軍東去討逆而被吐蕃攻陷,因此,壁畫中幫助流亡父母完成復國事業的內容,並非虛設。
悲壯的意志刻在了洞壁上,悲慘的歲月卻刻在了大地上,赫赫唐代已經很難再回過神來。此後的洞窟,似乎一個個活氣全消。也有看上去比較熱鬧的場面,但是,模仿的熱鬧只能是單調。
在單調中,記得還有一個舞者背手反彈琵琶的姿態,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