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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心臟裡面響起來的。”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平和地說起她爸爸。
我還記得什麼呢?在山裡的那天,似乎一切都好。天氣不冷不熱,跟樹木們擦肩而過的時候還得穿上在城裡面早就用不著的外套。我們三個人聊天,開玩笑,中午在山間的小館子吃了很新鮮的蘑菇。那天真是安詳。
“我們到底為什麼要來這兒?”昭昭問。其實這也是我想問的。我還以為他們倆已經說好了,所以我就知趣地沒有對旅行的目的表達任何質疑。
哥哥無奈地笑笑:“你們現在的小孩子真是沒有文化。這兒是介子推死的地方。”
介子推是另一個活在兩千多年前的倒黴鬼。他和他的國王重耳被人追殺,逃竄在荒野中。(那時候的人為什麼都叫這麼奇怪的名字呢,他們的父母在想些什麼呀?還是,在那種久遠荒莽的年代裡,每個人都可以在長大之後隨便給自己起名字的?)準確地說,重耳當時還不是國王,只不過是在宮廷鬥爭中倒黴的王子。他割掉自己腿上的肉,煮熟了給重耳吃。重耳很開心地就吃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記得要求介子推分享。後來重耳成了晉文公,介子推就躲到了山裡隱居,不再介入任何跟權利有關的鬥爭,他什麼都不要。不過重耳不允許他什麼都不要,於是這個缺心眼兒的國王用了一個獵兔子的時候才會用的辦法。他讓士兵把綿山圍了起來,放火,覺得介子推一定會被這場火逼出來的。當然了,據說給國王想出這個辦法的人,原本就是反派——你看,那個時候,就連反派都如此單純。大火燒了三天,就在這座接納我們的山裡。三天後,火滅了,他們找到了介子推的屍體。
於是,人們開始過“寒食節”了,就是——在這個節日裡不生火,只吃冷食,是為了提醒一下:如果沒有那場三天三夜的火,介子推這個高貴的人就還活著。
古人還真是邏輯混亂。我望著滿眼的松柏,愉快地想。不過他們到底給我們留下了這滿山的蒼翠。我嘆著氣,真是難以想象,那時候的人可能比樹還要天真。但是我沒有想到,昭昭卻無比憂傷地笑了,她問:“鄭老師,你覺得,如果當時被人追殺的是我們倆,我們誰會先割自己腿上的肉呢?”
“一定是我。”哥哥輕鬆地說,“你是女孩子啊。”
“算了吧,那是兩千年前,那時候的人懂得讓著女孩子麼?”昭昭把一根脆弱的樹枝折斷了,“一定是我。”
“你們倆真是無聊死了。”我難以置信地笑,“不過,昭昭,為什麼一定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