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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時代,冬天裡每當有孩子從外頭進屋,父親就會讓我們把冰冷的手在他額頭擱一會兒,因為他常常連續幾天發作劇烈的頭疼而倍感痛苦。而今,我不安而暖和的手就放在他額頭上,從他那兒吸取寒冷之氣。父親一切的騎士風範和高貴氣質如今清晰萬分地在他的臉上顯示出來,莊嚴一如寧靜的雪峰。父親啊,我的父親。
晚上,姐姐拿了一個金戒指給我。那是母親在60年代為她的第一任丈夫定做的,戒指內圈刻有一句箴言,十年後與父親結婚時她把這戒指送給了父親。
我轉動戒指,看了上面的箴言,然後就把它戴在手指上。大小正合適,這戒指戴在父親手上時,我見過千百次,小時候還常轉著它玩,當我端詳著戴上戒指的手時,姐姐也看了,我們兩人都覺得,我的手和手指同父親的手是多麼相似。夜裡,由於不習慣戴戒指而醒了兩次,因為我以前從未戴過戒指。我躺在床上,悟到了這戒指只是個微弱的象徵,它代表著我與父親的存在及命運的幾百種必然的聯絡。
第二天,我又單獨在父親身邊待了一會兒,他似乎仍然熱忱而驚訝地凝聽著這無比的寧靜,完全與寧靜融為一體了。我的額頭和雙手再次從那神聖源泉得到冷卻,一切的痛苦有了這冷卻就不算什麼了。無論我是個多不肖的兒子,無論我多麼不配有這位父親,有一天我的靈魂也會得到寧靜,我的不停的脈搏也會得到冷卻。如果在痛苦中得不到別的安慰,那麼至少還總有這一點安慰:有一天我的額頭也會這樣完全冷卻,於是我的意識就會流向本質。
自從在父親明亮寒冷的房間度過幾個美妙而衷心滿足的時辰後,認識死亡於我變得很重要而且很可貴。迄今為止,我很少想過死亡,從未畏懼過它,無望焦急的時候還常盼望死亡的到來。而今,我才見到它整體的真實和偉大,它作為反極,使我們能夠完成命運和生命之圈。迄今為止,我的生命像一條路,路的開端是母親和童年,充滿了愛,我常歡快地、也常煩惱地走著這條生命之路,我也常詛咒它——不過,我從未清楚見過路的盡頭。我覺得,給我的存在以滋養的一切動因和力量都來自混沌之初,來自從母體出生的時候,死亡在我看來只是一個偶然點,力量、活力和動力到達這一點便衰弱消失。如今我才見到這“偶然”的偉大和必然性,並且感覺到我的生命繫於兩端,決定於兩端,我明白,我的道路和我的任務是,走向終點的完滿,接近它,使它成熟,使它成為所有慶典中最嚴肅的一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