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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了,躲在後屋裡不敢出來。朋友說,躲著不是辦法,人家已在前面等著了,要躲也躲不過。
正要出來,他又猶豫了:出來該穿什麼服裝呢?已經犯了罪,還能穿官服嗎?朋友說,什麼罪還不知道,還是穿官服吧。
蘇東坡終於穿著官服出來了,朝廷派來的差官裝模作樣地半天不說話,故意要演一個壓得人氣都透不過來的場面出來。蘇東坡越來越慌張,說:“我大概把朝廷惹惱了,看來總得死,請允許我回家與家人告別。”
差官說:“還不至於這樣。”便叫兩個差人用繩子捆紮了蘇東坡,像驅趕雞犬一樣上路了。家人趕來,號啕大哭,湖州城的市民也在路邊流淚。
長途押解,猶如一路示眾。可惜當時幾乎沒有什麼傳播媒介,沿途百姓不認識這就是蘇東坡。貧瘠而愚昧的國土上,繩子捆紮著一個世界級的偉大詩人,一步步行進。蘇東坡在示眾,整個民族在丟人。
全部遭遇還不知道半點起因。蘇東坡只怕株連親朋好友,在途經太湖和長江時幾度想投水自殺,由於看守嚴密而未成。
當然也很可能成,那麼,江湖淹沒的將是一大截特別明麗的中華文明。文明的脆弱性就在這裡,一步之差就會全盤改易。而把文明的代表者逼到這一步之差境地的則是一群小人。
一群小人能做成如此大事,只能歸功於中國的獨特國情。
小人牽著大師,大師牽著歷史。小人順手把繩索重重一抖,於是大師和歷史全都成了罪孽的化身。一部中國文化史,有很長時間一直把諸多文化大師捆押在被告席上,而法官和原告大多是一群擠眉弄眼的小人。
究竟是什麼罪?審起來看!
怎麼審?打!
一位官員曾關在同一監獄裡,與蘇東坡的牢房只有一牆之隔,他寫詩道:
遙憐北戶吳興守,
詬辱通宵不忍聞。
通宵侮辱到了其他犯人也聽不下去的地步,而侮辱的物件竟然就是蘇東坡!
請允許我在這裡把筆停一下。我相信一切文化良知都會在這裡戰慄。中國幾千年間有幾個像蘇東坡那樣可愛、高貴而有魅力的人呢?但可愛、高貴、魅力之類往往既構不成社會號召力也構不成自我衛護力,真正厲害的是邪惡、低賤、粗暴,它們幾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向無敵。現在,蘇東坡被它們抓在手裡搓捏著一越是可愛、高貴、有魅力,搓捏得越起勁。
溫和柔雅如林間清風、深谷白雲的大文豪,面對這徹底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