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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六十歲的時候,我就不願意別人說今年得給你過個大壽了;很丟人的,怎麼就到六十了呢?生日那天,家人和朋友們已經在飯店訂了宴席,就是不去,一個人躲在書房裡喘息。其實逃避時間正是衰老的表現,我都覺得可笑了。於是,在母親的遺像前叩頭。感念著母親給我的生命,說我並不是害怕衰老,只是不耐煩宴席上長久吃喝和順嘴而出的祝詞,況且我現在還茁壯。六十年裡並沒有做成一兩件事情,還是留著八十九十時再慶賀吧。我又在佛前焚香,佛總是在轉化我,把一隻蛹變成了彩蝶,把一顆籽變出了大樹,今年頭髮又掉了許多,露骨的牙也壞了兩顆,那就快賜給我力量吧,我母親在晚年時常夢見撿了一籃雞蛋,我企望著讓帶燈活靈活現於紙上吧。補償性地使我完成又一部作品。
整個夏天,我都在為帶燈忙活。我是多麼喜歡夏天啊,幾十年來,我的每一部長篇作品幾乎都是在冬天裡醞釀,在夏天裡完滿,別人在腦子昏昏,脾氣變壞,熱得恨不得把皮剝下來涼快,我樂見草木旺盛,蚊蟲飛舞,意氣縱橫地在寫作中歡悅。這一點,我很驕傲,自詡這不是冬蟲夏草嗎,冬天裡眠得像一條蟲,夏天裡卻是綠草,要開出一朵花了。
這一本《帶燈》仍是關於中國農村的,更是當下農村發生著的人事。我這一生可能大部分作品都是要給農村寫的,想想,或許這是我的命,土命,或許是農村選擇了我,似乎聽到了一種聲音:那麼大的地和地裡長滿了荒草,讓賈家的兒子去耕犁吧。於是。不寫作的時候我穿著人衣,寫作時我披了牛皮。記得當年父親告訴我,他十多歲在西安考學,考過還沒張榜時流浪街頭,一老人介紹他去一個地方可以有飯吃,到了那個地方,卻是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要送他去延安當兵。我父親的觀念裡當兵不好,而且國民黨整天宣傳延安是共產黨的集聚地,共產黨是土匪,他就沒有去。我埋怨父親,你要去了,你就是無產階級革命家了,我也成高幹子弟了。父親還講,他考上了學又畢業後,在西安教書,那時五袋洋麵可以買一小院房的,他差不多要買了,西安開始解放,城裡響了槍聲,他就跑回了老家丹風。我當然又埋怨:唉,你要不跑,我不就是城裡人嗎,又何苦讓我掙扎了十九年後才做了城裡人!當我在農村時,我的境遇糟透了,父親有了歷史問題,母親害病,我又沒力氣,報名參軍當兵呀,體檢的人拿著玻璃棍兒把我身子所有部位都戳著看了,結果沒有當成;第二年又招地質工人,去報了名,當天晚上村支書就在報名冊上把我的名字劃棹了;隔了一年又招養路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