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3/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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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上蒼的鼓勵。他對一個一臉同情地衝他吐舌頭的護士笑笑,然後對自己說:算了吧,到此為止吧,誰他媽也不是聖人。反正只有這一輩子誰還能永遠想著別人?深入骨髓的寂靜裡,他推開夏芳然病房的門,他要跟她說他不準備再看見她了,他要跟她說他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真的做了多麼了不起的決定可是事實上他並不欠她的,他早就準備好了迎接她的冷嘲熱諷所以他還有重磅炸彈在必要的時候扔――他要跟她說:“你以為我真的想過要娶你?”就這樣他推開了門。
但是她睡著了。她蜷縮在床上像只貓一樣把臉埋在自己的身體裡。他試著推了推她,想把她弄醒,可惜未遂。她的身體溫順地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她現在就連睡覺都養成把臉藏起來的習慣了。陸羽平替她把被子蓋好,然後慢慢走到屋角,拿起笤帚儘可能輕地掃那些碎片。它們懶散地劃過地板,劃過建築物的肌膚,這尖刻的聲音還是吵醒了她。他看見雪白的被子動了一下,這令他聯想起雪崩這種危險的東西。恍惚間他的心又提起來,他以為新一輪的戰爭又要開始了。可是他聽見她說:“陸羽平你剛才到哪兒去了?你不要亂跑啊你知不知道人家多擔心你――”
她的聲音乾乾淨淨的就像被雨水漂洗過的樹葉。好像剛才的事情根本就是陸羽平自己做的噩夢。陸羽平來到她旁邊,她把手伸給他,她說:“陸羽平,我疼。”
和平就這樣到來。他坐到她身邊,他的手臂環繞著她,感覺到她的身體微妙的震顫,他在她耳邊說:“疼得厲害的時候,你就喊吧。喊出來就會好受點。”她居然笑了,她說:“不。那不行。”他在心裡長長地嘆著氣,他想這真是一個固執的女人。
幾個月以後她的第二次植皮手術失敗了。這一次他們沒有用她脊背上的面板而是用大腿上的。手術前一天,陸羽平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她光滑雪白的腿,她說:“陸羽平,我真的馬上就要變成一條魚了。”“對。美人魚。”她笑了。“美人魚”變成了他們之間的一個典故,一個暗語,一個小小的玩笑。
可是手術後她的創面感染了。她發著三十九度的高燒昏睡了整整三天,那時候她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一條離開了水的魚,只能張著嘴狼狽而卑微的呼吸。疼痛是在三天後的那個凌晨里長驅直入的。那時候陸羽平坐在病房外面的長椅子上。因為病房裡的空氣很悶,也因為他睡不著。坐在他身邊的還有一位老人,他幾乎夜夜都在這兒坐著。他有一個也是在燒傷病房的孫子。他們的故事整個病房的人都知道。冬天的時候老人給小孩買了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