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絹花……事因難能,所以可貴,在米粒上雕出幾頭大象是藝術,而給大象身上塗滿米粒,無論如何說不上是本事。因此,她們就越發可愛了。感覺中,這頭髮那麼優美地開在她們頭上,宛如一朵朵花似的招展,在陰沉的空氣裡,開出某種嚮往。每一朵都那麼美麗,那麼神奇,使她們每一個都美得象天上吸風啜露的天仙,美得讓人恐懼,讓人不敢接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對頭髮就懷有一種特殊的情感,覺得它裡面有一種魔幻般的吸引力,象野草、莊稼一樣,具有生命,有自己的生生死死,只是寄居在人的身上,與人彼此獨立。很小的時候,和媽媽、姐姐一個床睡,手總要摩搓著媽媽光滑極了的頭髮,才能酣然入睡。媽媽有一次無意問我為什麼夜裡老揪她的頭髮,我沒回答,找了另外一個極小的理由,和媽媽莫名其妙地大鬧了一場。長大了,一個人睡在一張床,開始的好幾天,晚上總是睡睡醒醒,一點也不安穩。有時翻個身,手不由自主地一搓動,沒有那種滑潤潤的感覺,眼睛睜開來,窗外星月恬靜地浮在天上,好象知道自己為著什麼,向著什麼閃爍。和它們一個挨一個地對眼,恍惚就是一夜。後來找了塊綢子,毫無用處。一個極偶然的動作裡,摸著了自己的頭髮,之後漸漸在這種摸搓中,又能入睡了,可還是覺著沒有以前酣暢,香甜,舒適。
眼光在一朵朵發花上跳動,最後集中到了面前徐盼的身上:黑黑的長長的頭髮用同樣長的細紅綢條繫了,甩在後面,頭抬起來的時候,頭髮長長的末梢能搭到我桌子的前沿兒,疏疏地散開,就勢輕輕向上撩起,黑亮著,放射出一種的跳動著生命的光澤。這種光澤,我只還在兩三個月前見過。隨著頭髮主人抄筆記時的抬頭俯身,那黑黑的頭髮向我招搖舞動,在眼中越來越大,越來越濃重,越來越迷離,先是夜色包裹的松濤,再是飛花拍岸的浪,終是滿眼不見天不見地不見我的厚厚的雲霧,沖走了所能看見的其它一切,彌了我的眼,拉上了心的窗布。一漲一落,滿耳蜂鳴,只是它盪開的風聲,只是它擺到桌沿的撞擊聲,只是它在桌面拂蹭的摩擦聲,一切都大得驚人,大得彷彿我從來沒有聽到過。滿鼻是它渡過來的絕不是人能造出來的那種幽微斷續的奇香,香氣很薄,很淡,可我仍感到身子被它浮了起來,既而,是吸不進空氣的窒息,我又沉了下去。
她現在俯身回去了。不,不是她,現在跟她沒關係,我不知道她是誰,這無關緊要,象很久很久就開始了的一樣,我愛她們,愛偷偷瞧著她們,在她們面前做一些彷彿多餘的事情,不因為她或她是誰,只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