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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進去。一如往夕,菜是熬爛的,米飯是不熟的。唯一可吃的饅頭,黑硬的皮剝下來可以當刮鬍子刀使。大家決定把這堆皮送給家在農村的那位同窗,讓他帶回去崩穀倉里老鼠的門牙。
飯還是要吃的,雖然單調,但飯主任說還是留有選擇的餘地的,你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就這樣。我的同學們就著對飯菜的埋怨,對飯主任肥肉的豔妒,把饅頭塞下去。可埋怨有什麼用呢?能睡的,不會少打一串呼嚕。能吃的,不會少打一個飽嗝。
還是學學古人吧。道家講“順”,儒家講“忍”,講究對困厄泰然處之,安之若素。文人還會要一點精緻的不老實:沒錢吃飯,喝口西北風,舔一舌頭白菜幫子上的露水,說自己是射姑山上吸風飲露的神仙。窮得當掉了最後一條褲頭,別人說他有傷風化,他會說自己以天地為大衫,反怪大家鑽進了自己的褲襠。貪汙案發,罷了官,轉手抄起本《楚辭》,就成了醉臥南山的高人隱士。
古人的教誨於我是那麼有力,我於是樂得化一化李煜的雅緻。他說“秀色可餐”,那是因為他已經酒飽飯足。象我這樣的餓鬼,只能把不遠處女生桌上長得不太困難的幾張面孔當成就飯的小菜,饅頭還是要吃的。
黃根除了吃飯從來不開的玉口是老豆腐。茹亞食不露齒,淤滿詩情的白臉是冷葷。“紅頭繩”徐盼是髮菜湯。
孟尋呢?是紹興黃酒罈裡裝的“佛跳牆。”
飯吃完了,心裡一塊石頭落地,騙人騙己地洗了飯盒,和幾個看得順眼的拍肩擁抱,蹭乾淨了油乎乎的髒手,我就找地方睡覺去了。
同學們匆匆忙忙跑回樓上,還有一大堆的作業和書等著他們呢。每個人都是時不我與,歲不我待,每個人都知道珍惜時間,抓緊時間。
可是他們不明白,時間是永恆的,無始無終,逝去的只是他們自己。
腿上流著血的人飛快地跑著,去迎接希望,去迎接死亡。
得道的傻和尚慢慢地在雨中走著,“跑什麼呢?前面不還是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