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井烹香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天爺呀!你恁地狠心呀!這花痘子發了個沒完沒了呀!天爺啊!”
悠長而嘶啞的聲音,隨著青色的煙氣一道飄上了雲霄,頭戴著白布的女人在墳頭晃著身子,抱著新立起來的墓碑乾嚎著,“我這苦命的兒喲!我這狠心的哥,你咋誰都不帶,就帶了他去——”
在她身後,村裡一片死寂,正值飯點,但煙囪裡飄炊煙的人家都不多,今年開春時這波天花,要比去年秋後更嚴重得多,原因並非是百姓們所能瞭然的,僅僅從結果來看,李家村死的人要比去年多得多——狼都從山裡下來了,發天花死的人,菜人市也不收,有能力將他們下葬的人家更是寥寥無幾,大多數人只能用草蓆裹著,刨個淺坑埋了,白日裡埋下去,晚上就被狼挖出來吃了。這些狼吃得肥頭大耳的,一個個壯得像是小牛犢,縣裡又安排了獵戶,來給他們下套子,打死了幾頭狼,帶回去給老爺們吃。
“以後死了人儘快燒掉!”
縣裡的老爺們是這樣說的,帶著對這群愚鈍農戶輕微的厭惡,“死人埋在那,也會傳染!報紙上說得清清楚楚!疫病死的人,必須燒掉!”
說得倒是輕巧,但哪來的柴火?剛過了一冬,正是枯藤發新枝的時候,這時候砍柴燒死人?村裡活人都知道不能這麼幹——今年若還歉收,那樹是要留著吃樹皮的。要說出去買,哪來的錢呢?
不是不知道怎麼做,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聽天由命,一家人裡,晚上死了爹孃,白日裡兒女擦擦眼淚還要去地裡,種到自己發病的那天,死似乎反而倒成了解脫,死了至少不用想該怎麼活下去的事了,這在如今來說,實在是很大的難題。便連村裡的李地主一家人,也在這一輪疫病中死得都差不多了,他們家是這輪疫病爆發的中心點,第一批染病的農戶,當天多是去幫他家修瓦房去了。
李地主家,他自己留下了一臉的麻子,嗓子也啞了,大兒子早年去了,兒媳婦倖免,在家守著大孫子,沒有改嫁,要為李家‘掙一座貞節牌坊’,但這一次大孫子也沒了,哩哩啦啦,家裡十幾個人沒了一半多,具體是為什麼,家裡人諱莫如深。村裡本就四五百人,去年死了數十,今年又死了百餘,一下便顯出衰敗的氣象來。現在村民彼此見面都離得遠遠的,用袖子捂著嘴說話。
“伯孃,該回了,天晚了怕有狼!”狗栓頭頂戴了一頂孝帽,在背後勸著,他倒是又長高了一點,臉上也有了肉。這幾個月來各村的不幸,反而成了狗栓的機遇,他們一家三口種的是真正的牛痘——而且是很快就種完了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