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嚕了一聲:“你姑姑有兩本書還沒還我。”我姑姑也有一次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這本《胡
適文存》還是他的。”還有一本蕭伯納的《聖女貞德》,德國出版的,她很喜歡那米色的袖
珍本,說:“他這套書倒是好。”她和我母親跟胡適先生同桌打過牌。戰後報上登著胡適回
國的照片,不記得是下飛機還是下船,笑容滿面,笑得像個貓臉的小孩,打著個大圓點的蝴
蝶式領結,她看著笑了起來說,“胡適之這樣年輕!”
那天我跟炎櫻去過以後,炎櫻去打聽了來,對我說:“喂,你那位胡博士不大有人知
道,沒有林語堂出名。”我屢次發現外國人不瞭解現代中國的時候,往往是因為不知道五四
運動的影響。因為五四運動是對內的,對外只限於輸入。我覺得不但我們這一代與上一代,
就連大陸上的下一代,儘管反胡適的時候許多青年已經不知道在反些什麼,我想只要有心理
學家榮(jung)所謂民族回憶這樣東西,像“五四”這樣的經驗是忘不了的,無論湮沒
多久也還是在思想背景裡。榮與弗洛伊德齊名。不免聯想到弗洛伊德研究出來的,摩西是被
以色列人殺死的。事後他們自己諱言,年代久了又倒過來仍舊信奉他。
我後來又去看過胡適先生一次,在書房裡坐,整個一道牆上一溜書架,雖然也很簡單,
似乎是定製的,幾乎高齊屋頂,但是沒擱書,全是一疊疊的資料夾子,多數亂糟糟露出一截
子紙。整理起來需要的時間心力,使我一看見就心悸。
跟適之先生談,我確是如對神明。較具體的說,是像寫東西的時候停下來望著窗外一片
空白的天,只想較近真實。適之先生講起大陸,說“純粹是軍事征服”。我頓了頓沒有回
答,因為自從一九三幾年起看書,就感到左派的壓力,雖然本能的起反感,而且像一切潮流
一樣,我永遠是在外面的,但是我知道它的影響不止於像西方的左派只限一九三○年代。我
一默然,適之先生立刻把臉一沉,換個話題。我只記得自己太不會說話,因而梗梗於心的這
兩段。他還說:“你要看書可以到哥倫比亞圖書館去,那兒書很多。”我不由得笑了。那時
候我雖然經常的到市立圖書館借書,還沒有到大圖書館查書的習慣,更不必說觀光。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