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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而母親收到寄去的錢總捨不得花,聽妹妹說,她把錢沒處放,一卷一卷塞在床下的破棉鞋裡,幾乎讓老鼠做了窩去。我埋怨過母親,母親說:“我要那麼多錢幹啥?零著攢下了將來整著給你。你們都精精神神了,我喝涼水都高興的,我現在又不至於喝著涼水!”去年回去,她真的把積攢的錢要給我,我氣惱了,要她逢集趕會了去買個零嘴吃,她果然一次買回了許多紅糖,裝在一個瓷罐兒裡,但凡誰家的孩子去她那兒了,就三個指頭一捏,往孩子嘴一塞,再一抹。孩子們為糖而來,得糖而去,母親笑著罵著“喂不熟的狗!”末了就呆呆地發半天愣。
母親在晚年是寂寞的,我們兄妹就商議了,主張她給大妹看管孩子,有孩子佔心,累是累些,日月總是好打發的吧。小外甥就成了她的尾巴,走到哪兒帶到哪兒。一次婆孫到城裡來,見我書屋裡掛有父親的遺像,她眼睛就潮了,說:“人一死就有了日子了,不覺是四個年頭了!”我忙勸她,越勸她越流下淚來。外甥偏過來對著照片要爺爺,我以為母親更要傷心的,母親卻說:“爺爺埋在土裡了。”孩子說:“土裡埋下什麼都長哩,爺爺埋在土裡怎麼不再長個爺爺?”母親竟沒有惱,倒破涕而笑了。母親疼孩子愛孩子,當著眾人面要罵孩子沒出息,這般地大了夜夜還要噙著她的xx頭睡覺,孩子就羞了臉,過來捂她的嘴不讓說。兩人絞在一起倒在地上,母親笑得直喘氣。我和妹妹批評過母親太嬌慣孩子,她就說:“我不懂教育嘛,你們怎麼現在都英英武武的?!”我們拗不過她,就盼外甥永遠長這麼大。可外甥如莊稼苗一樣,見風生長,不覺今年要上學了,母親顯得很失落,她依然住在妹妹家,急得心火把嘴角都燒爛了。我想,如果母親能信佛,每日去寺院燒香,回家唸經就好了,但母親沒有那個信仰。後來總算讓鄰居的老太太們拉著天天去練氣功,我們做兒女的心才稍有了些踏實。
小時候,我對母親的印象是她只管家裡人的吃和穿,白日除了去生產隊出工,夜裡總是洗蘿蔔呀,切紅薯片呀,或者紡線,納鞋底,在門閂上拉了麻絲合繩子。母親不會做大菜,一年一次的蒸碗大菜,父親是親自操作的,但母親的麵條擀得最好,滿村出名。家裡一來客,父親說:吃麵吧。廚房一陣案響,一陣風箱聲,母親很快就用箕盤端上幾碗熱騰騰的麵條來。客人吃的時候,我們做孩子的就被打發著去村巷裡玩,玩不了多久,我們就偷偷溜回來,盼著客人是否吃過了,是否有剩下的。果然在鍋底裡就留有那麼一碗半碗。在那困難的年月裡,純白麵條只是待客,沒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