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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中午可以吃一頓包穀糝面,母親差不多是先給父親撈一碗,然後下些漿水和菜,連菜帶面再給我們兄妹撈一碗,最後她的碗裡就只有包穀糝和菜了。那時少糧缺柴的,生活苦巴,我們做孩子的並不愁容滿面,平日倒快活得要死,最煩惱的是幫母親推磨子了。常常天一黑母親就收拾磨子,在麥子裡摻上白包穀或豆子磨一種雜麵,偌大的石磨她一個人推不動,就要我和弟弟合推一個磨棍,月明星稀之下,走一圈又一圈,昏頭暈腦的發迷怔。磨過一遍了,母親在那裡篩籮,我和弟弟就趴在磨盤上瞌睡。母親喊我們醒來再推,我和弟弟總是說磨好了,母親說再磨幾遍,需要把麥麩磨得如蚊子翅膀一樣薄才肯結束。我和弟弟就同母親吵,扔了磨棍慪氣。母親嘆嘆氣,末了去敲鄰家的屋子,哀求人家:二嫂子,二嫂子,你起來幫我推推磨子!人家半天不吱聲,她還在求,說:“咱換換工,你家推磨子了,我再幫你……孩子明日要上學,不敢耽擱娃的課的。”瞧著母親低聲下氣的樣子,我和弟弟就不忍心了,揉揉鼻子又把磨棍拿起來。母親操持家裡的吃穿瑣碎事無鉅細,而家裡的大事,母親是不管的,一切由當教師的星期天才能回家的父親做主。在我上大學的那些年,每次寒暑假結束要進城,頭一天夜裡總是開家庭會,家庭會差不多是父親主講,要用功學習呀,真誠待人呀,孔子是怎麼講,古今歷史上什麼人是如何奮鬥的,直要講兩三個小時。母親就坐在一邊,為父親不住吸著的水菸袋捲紙媒,紙媒捲了好多,便袖了手打盹。父親最後說:“你媽還有啥說的?”母親一怔方清醒過來,父親就生氣了:“瞧你,你竟能睡著?!”訓幾句。母親只是笑著,說:“你是老師能說,我說啥呀?”大家都笑笑,說天不早了,睡吧,就分頭去睡。這當兒母親卻精神了,去關院門,關豬圈,檢查櫃蓋上的各種米麵瓦罐是否蓋嚴了,防備老鼠進去,然後就收拾我的行李,然後一個人去灶房為我包天明起來吃的素餃子。
父親去世後,我原本立即接她來城裡住,她不來,說父親三年沒過,沒過三年的亡人會有陽靈常常回來的,她得在家頓頓往靈牌前貢獻飯萊。平日太陽暖和的時候,她也去和村裡一些老太太們抹花花牌,她們玩的是兩分錢一個注兒,每次出門就帶兩角錢三角錢,她塞在襪筒。她養過幾只雞,清早一開雞棚,一一要在雞屁股裡揣揣有沒有蛋要下,若揣著有蛋,半晌午抹牌就半途趕回來收拾產下的蛋。可她不大吃雞蛋,只要有人來家坐了,卻總熱惦著要燒煎水,煎水裡就臥荷包蛋。每年院裡的梅李熟了,總摘一些留給我,託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