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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的人与景,渐化为高大婆娑的宝树,韩七似也变了,在炫光中容颜莹皎,璎络环绕,衣衫华彩流畅,眼眉似悲悯又似垂怜。
陆九郎失去了恐惧,在奇丽的幻影中沉浮良久,终于一丝丝清醒过来。
眼前是一处深阔的石窟,从顶至壁绘着曼妙翩飞的神女,花雨、楼台,灵鹿与宝树,中间是一尊精美的观音像,通身饰金,婀娜刚健,宛如真人一般俯瞰下来。
没有宝光流灿的天境,没有韩七,窟内寂然如空,一处火堆正燃,陆九郎有一种莫名的低怅,也不知是安慰还是失望。
河西盛行捐修佛窟,耗巨资请工匠凿石开穴,磨整光洁绘上佛画,供上菩萨作为礼敬神佛之所。这方石窟内里极大,仅绘了一半,已经可见气势,壁上色彩鲜丽,堆金涂蓝,所用的颜料极为昂贵,河西哪家能供得起如此华丽的巨窟?
一思及此,他赫然如冷水浇身,随即听得窟外人声轻语。
片刻后,有人拎着炭走入,平静的望来,正是韩七。
陆九郎清楚如今有多可笑,逃来逃去在沙漠里打转,折腾得奄奄一息,仍是给人轻松擒住,而且还是韩七亲至,可想韩家有多恼恨,绝不会让自己死得痛快。
然而他什么办法也没有,哪怕没有韩七,窟外的亲卫也能将他捆回去,只有躺着装昏。
韩七将炭条填进火堆,淡淡的开口,“说吧,你跟裴行彦有何仇怨?”
陆九郎一声不吭。
韩七并不放过,“你虽然奸狡,也不至于主动朝死路上撞,到底为什么?”
陆九郎知道装也无用,干脆答了,“我与他没仇,可他的老子在天德城几次要我的命,害我险些给陈半坊活活打死。你们当我是蝼蚁随手一碾,哪想过蝼蚁也会咬人,既然上天教我得了机会,裴行彦又蠢弱不堪,凭什么不报复?”
连韩七也未想到,竟是天德城种下的因,她停了一停,“就算裴家有仇,韩家没有亏待你,给你挡下安夫人,又让你进了青木军,你就如此恩将仇报?”
陆九郎忍不住冷笑,“那是恩典?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韩七蹙了眉头,“操训是军中惯例,你应该已经习惯,为何当成折磨。”
陆九郎一腔怨毒,幽幽道,“不是折磨?你试过不许入睡,一整夜被迫蹲步?你可曾累到吐血,被冰水浇醒了继续?你尝过完成所有训练,饭菜却给人吐满唾沫,仍得默默吃掉的滋味?等你受不了提出退营,却给七八人围殴,连还手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