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家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快眼看書www.kyks.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只是這錢要留著趕火車用,現在她一分都不敢用。這我是想得明白的,在不知去南京的火車票要多少錢之前,她當然不敢亂用這錢。我不明白的是,既然要坐火車,其實螞蟥山那頭便有個火車站,是隔壁臨水縣的,為什麼她不在那邊上火車,專門翻過山來,難道僅僅是為了節約一兩毛錢嗎?
“不,我是擔心有人來抓我。”她解釋說,“我們出門都會在那兒趕火車,所以他們要抓我,肯定會派人去那邊守著的,我去那兒就是自投羅網。”
這麼說,她的部隊應該就在臨水縣。後來,她也承認了,就是這樣的。
這時候,飯菜差不多已經熱好,飯是剩飯,菜是半碗老白菜,還有一小碟蘿蔔乾,都是蒸一下就好的。我揭開鍋蓋,把菜從蒸籠裡端出來,她看見了,上前來,把菜從我手上接過去,端到桌子上。然後,我幫她盛飯,用的是一隻海碗。鍋裡的飯大概有一碗多,這本來是我明天早上煮泡飯吃的。我總是這樣,煮一鍋飯吃兩頓、三頓,甚至幾頓、幾天。什麼叫孤老頭子?這就是孤老頭子,把燒飯和吃飯當作罪受,能偷減一點都是好的。
我盛了一鏟,又一鏟,盛第三鏟時,我又把盛好的飯倒進了鍋裡。我不知她在背後有沒有瞅見,瞅見了又會怎麼想。怎麼想?肯定以為我是心疼這白米飯,不想給她吃這麼多。其實,我是想給她捂兩塊肉在飯裡面。是肉啊,兩塊油汪汪、香噴噴的肉!這肉看起來髒不拉幾的,上面沾著螞蟻一樣的黑傢伙,那是黴乾菜渣子。但吃起來饞人得不得了,香啊,好吃啊。除了過年過節,這是我平時能吃到的最好的菜,這邊人都管它叫黴乾菜蒸肉。黴乾菜是不值錢的,村子裡誰家都貯著一兩罈子,要從冬天吃到夏天;值錢的是肉,那年頭簡直比人還值錢,沒有誰家不稀罕的。其實,剛才給她準備飯菜時,我是看到這碗肉的,只是想它太稀罕,自己都不忍心吃,藏著,偶爾才打打牙祭,便沒拿出來。但聽她講過那些後,我真正有些同情她,所以又決定拿出來了。沒有熱過,是冷的,重新熱一下又太麻煩,所以我把它放在碗底,好讓飯把它捂熱。
屋裡只點一盞松油燈,藉著灶膛裡的火光,才顯出一分亮堂。不過,我在往她碗裡夾肉時,柴火已經熄滅,屋子昏暗昏暗的,加上她又在我背後,根本不可能看清我往碗裡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直到她吃掉大半碗飯時,才發現是兩塊肉。這時候,兩塊肉已經被飯捂得熱乎乎的,鑽出一股誘人的肉香和油氣,滿屋子地竄,饞得我口水直冒。她看著兩塊肉,像受了我什麼大安慰似的,感動得眼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