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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搭在她的肩上,她這才吃驚地轉過頭來,用慍怒的、責怪的表情看著她。“那前面飛跑的影子,是隻野狗。”她陰險地緊盯著女人,“我有過這種經驗,那是十年前,豌豆花兒開花的黃昏。”女人現在正視她了,小木偶一般的臉蛋上掠過一絲不祥的陰雲,但很快又明朗了起來。“你的內心不安寧,可對?”她推心置腹地看著跛足女士,示意她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來,“像我這種心境並不是人人都有的,這我太清楚了。到處聽說人們心裡不安寧,他們真可憐,真悲慘。你是誰呢?”“我?你怎麼能料得到我。我一直聽說你和野地裡那條狗的故事呢。它只有三條腿,對不對?我,你知道,十年前下肢就壞了,我躺在那裡,聽說的事可多啦,一直裝得腦袋幾乎要炸開。我是臥床不起的,我認得你,也認得那條狗,今天我一下子就走來了,真是怪事。醫生說心情急躁對我來說很危險,我胸口痛。”“真可憐,今天上午,我總想用柳枝來編一個環戴在頭上,在後面那口塘邊,是長著一些老垂柳。”“見你的鬼!”跛足女士輕蔑地站起來,用一支手杖點著那些瓜棚,厲聲責問:“這是什麼玩意兒?請問,這些個破爛,張掛在門前,不是一種偽裝嗎?整個全是行屍走肉,我能想得出來那種東西,簡直就是發昏!”她氣沖沖地離開了。
女人不能理解那人的憤怒,她覺得那人是奇異的,也是可怕的。每當她面前出現一個陌生人,她都本能地畏怯,她不能與任何人交朋友,人們總是那樣怒氣衝衝,使她不敢接近。她生到這個世界上來的確是不合適的,有這樣多的威脅存在。幸虧有Q、她的男人、她的大朋友使她在這世上免去了危險。於是生平第一次,她隱隱地焦急起來:Q在哪兒呀!她的熱情的男孩在哪兒呀?她換上一雙布鞋,走到小路上去張望,聽見風在耳邊嗚咽著。她望了又望,忽又慚愧,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了,這是可羞的。她平靜下來,重又回到瓜棚架下去聽蜜蜂唱歌。蜜蜂卻不唱了,忽上忽下地飛旋,劃出奇怪的圈子。女人覺得自己的頭有點沉重,眼前有點迷糊。那個人究竟是誰呢?她似乎經常見到那雙有火焰的黑眼睛。當她去井邊打水的時候,有一隻山貓蹲在那裡。小路上總是佈滿了野獸的腳爪印。那會是一種預兆麼?不,她怎麼能愁眉苦臉起來了呢?她想起了自己的百寶箱,那裡面什麼沒有啊,就連那個跛足女人都是想不到的。那麼提起嗓子來唱歌吧。她的嗓子啞了。
跛足女士走得很遠了,柺杖聲仍在響:“篤篤,篤篤,篤篤……”
那真是恐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