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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身影。我知道犬叔在指揮他們,就好像他自己是一位果樹專家似的。水永公公卻一天天地衰弱下去了。有一天,我看見是他的兩個孫兒將他抬到竹叢旁邊的。他躺在躺椅上抽旱菸,看天上的大雁,通常是很快就睡著了,讓菸袋掉到地上。當菸袋掉到地上的時候,他的一個孫子跑過來淒厲地發出哭叫,那聲音劃破長空。水永公公在躺椅上慢慢地蠕動著,像屎殼郎一樣翻過躺椅,咚的一聲跌到地上。這時那孫子反而嚇得跑掉了。我覺得躺在地上的老頭已經摔傷了,但並沒有人過來管他,那媳婦若無其事地在院子裡曬衣服。現在再沒有人來徵求水永公公的意見了,他一定很寂寞吧?在他的對面,那些人在山上幹得熱火朝天,整個山都已經被他們種滿了果樹苗。
犬叔是回來搬樹苗的時候碰見我的,當時我正要去買點燈的煤油。
好久不見,他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三角臉像被人削了兩刀一樣。他放下樹苗,像往常一樣瞪著我。我強作笑臉,問道:
“犬叔啊,蘋果苗都成活了麼?”
“沒有人會去管這種事,我們關心的是別的事。”他鎮定地回答。
我甚至感到那張臉上有一絲嘲弄的味道。我莫名其妙地慚愧起來,避開他的目光走出去。
“我們都很樂觀,蘋果苗死了也不要緊。”
他的邏輯實在太可鄙。發動全村人上山,鼓吹種果樹的好處,其實卻一點把握都沒有,只憑著忽發奇想盲目行事。這種事情和欺騙又有什麼兩樣呢?當我把我的這個想法告訴水永公公的媳婦,那媳婦聽了我的話立刻跳開去,彷彿怕沾了我身上的瘟疫似的。她拍了拍手,厲聲道:
“你可不能亂說。犬叔相信他自己做的事,他從不撒謊。你是一個男子漢,為什麼待在家裡呢?你這種人真沒出息。”
我討了個沒趣,悻悻地離開。我經過竹林時看見水永公公在朝我做鬼臉。
“水和家的!”他用尖尖的、小孩一樣的嗓音喊我。
我湊過去。
“幫我將菸袋撿起來。”
我撿起菸袋交給他。他費力地在躺椅上移動了一會,終於坐了起來。但他的一條腿不能動,似乎是摔傷了。他做著手勢叫我湊到他面前去。
“村裡有鬼魂在遊蕩,聽到了嗎?山上那些人啊,他們喊得那麼起勁,是在為自己壯膽呢。”
我果然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喊聲,它們隨著陣風時大時小地傳過來。
“他們害怕麼?”我湊著水永公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