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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裂。
這場火不知前後燒了多長時間。我伸頭看過的那口八寶琉璃井的井水,當時一定也燒沸了,很快又燒乾了。然後,在到處還是火焦味的時候,大雪又把一切覆蓋。
怪不得,我第一次來考察時在井口伸頭,看到的是一副把一切都看倦了的千年冷眼。
其實,匆匆地來了又匆匆地走了的契丹人,也正在開啟自己的一部歷史。我在研究北魏王朝的時候曾經關注過他們,當時他們遊牧在遼河上游。唐朝也曾草草地為他們設立過“松漠都督府”,唐滅亡後,耶律阿保機統一契丹後稱帝。因此,他們來進攻渤海國時,還是一個很“新鮮”的政權。後來他們又改為遼,與五代、北宋都打過交道,也學習了漢文化的很多東西,發生過不少恩怨故事,而在公元一一二五年,為金朝所滅。
他們被滅亡的時候,離他們滅亡渤海國,正好兩百年。
至於滅亡他們的金朝,年齡更短,只存世一百二十年。滅亡金朝的,是蒙古和南宋。當然大家知道,後來南宋又被蒙古滅了。
……
那麼多次的滅亡,每一次,都少不了熊熊大火吧?都少不了那一口口燒沸了、又燒乾了的古井、老井、廢井吧?
地下總有水源,它們漸漸又都有了波光。但伸頭一看,與我在渤海國遺址看到的一樣,冷眼,總是冷眼。
我一直在猜測,那幾個清代的流放犯,狀如乞丐的大學者,那天歇腳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那口廢井?估計沒有。但是,後來那個又來了兩次的老人,看到了沒有?
如果看到了老井,看到了冷眼,我想,他們一定會陷入沉思。他們對那段歷史並不陌生,但也一定會對一座名城只剩下幾方石料、一口廢井的景象而深感震撼。我相信他們在震撼之餘會對自己的遭遇更加達觀。在如此廢墟面前,科場案的曲直,親人們的屈死,只是變成了歷史褶皺中的微塵。
歷史很漠然,在多數情況下不講曲直,不講感情。比歷史更漠然的是自然,這幾個老人去擔柴的地方,正是一個火山口。面對火山口,時間的尺度更驚人了。相比之下,朝代的更迭以百年計,火山的動靜以萬年計。
其實,火山口也是一個廢井。它的冷眼,連地球都不寒而慄。
當然,這超出了那幾個流放學者的知識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