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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綿羊也一齊將頭部轉向他們,她舉起一隻手擋住那些可憐巴巴的眼光。他房裡還是老樣子,很寬敞,但沒有什麼傢俱。老人並不請她坐下,他自己也站著。六瑾正對著院子,她看見紅裙子出現在羊群裡頭了,綿羊們圍著她,開始發出哀哀的叫聲。真是奇蹟啊。
“你同老石的事怎麼樣了呢?”老人專注地看著她問道。
“沒有什麼進展,我摸不透他啊。”六瑾茫然地瞪著眼。
“嗯,要有耐心。”
六瑾不知道他為什麼說要有耐心。而且他那麼肯定地說到“你和老石的事”。她和老石之間並沒有什麼事,只不過他有時來她的院子裡喝茶罷了。不過也很難說,恐怕真的有事吧。老石是個單身漢?六瑾無話可說,在空空蕩蕩的大房子裡頭覺得很尷尬,便告辭了。她出去時看見老人機警地盯著院子裡穿紅裙的女人,便感到了鄰居家緊張的氛圍。她已經走到院門那裡了,回過頭來,看見阿依正用一把刀對著一隻綿羊比劃著呢。六瑾不敢看,趕緊走出去了。六瑾回想起這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很清苦,平時在外面看見他們的時候,他們的表情也很馴服,甚至有點懦弱,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內心會如此強悍。看來從他們口裡是問不出什麼的了,她還是要等到深夜去問老人。
剛才孟魚老頭提到老石,六瑾的心裡又激盪起小小的波濤。這好些年裡,也曾有各式各樣的男子同她交往。父母在家的時候,她不願他們到自己家來,於是,她總是和他們去“雪山旅館”。那家大旅館在雪山腳下,站在陽臺上,她和她的情人有時可以看到在半山腰的小溪裡喝水的雪豹。她之所以愛去那裡幽會,主要也是為了看雪豹。有一回,她和男友(一個地理教員)鑽進了野生動物保護區。當時天快黑了,她對地理教員說:“真想同雪豹交個朋友啊,一想到那敦實的爪子就興奮。你走吧,我不回去了。”後來是教員死拽硬拉將她拖出了保護區。一回到旅館,她心底就升起無名怒火,第二天就同那教員決裂了。回去的時候他們各走各的。也有很浪漫的記憶,是關於大雁的。六瑾對男友說:“我最喜歡聽深夜晴空裡大雁的叫聲。”他們並不知道大雁會經過,還是走出很遠到曠野裡去等。走著走著,六瑾就覺得自己和男友變成了一個人。前幾次他們只遇見了沙漠鳥,後來,在他們完全沒注意到的時候,高空悠長的叫聲響起來了,他倆緊緊地摟著,都流下了眼淚。那位男子是做石雕的,他有妻子,有兩個孩子。六瑾已經有幾年沒去過雪山旅館了,她將自己想象成蹲在大石頭上的雪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