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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陸人是個值得信賴的好朋友,也許將來有一天他也一樣會背叛,但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因為比莫幹就要死了。
洛子鄢說過開春化雪的時候他會回來,但比莫幹希望他不要再回來了,洛子鄢如果真的回來,會發現北都城已經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為何始終猶豫著是否要把大君的位置傳給他。其實父親一直都希望他更堅強些、更狡詐、更機敏,也更狠毒,只有那樣的人才能扛起被都城主人的責任。可他沒有理會父親眼裡的訓斥,他太自負了,覺得自己有足夠的勇力,又懂東陸人的統御之術,相信自己可以當一個比父親更好的大君。
父親直到臨死的時候還在等著他長大吧?可父親沒有等到,只能匆匆把這座城市傳給了他。
他不知道班扎烈怎麼樣了。他被一支羽箭洞穿了肩頭暈過去之前,那個獨臂的班扎烈硬撐著腿上的箭傷站了起來,從一匹已經死去的戰馬背上摘下一面盾牌,擋在他的面前。之後又一支羽箭命中了班扎烈的腿,他只能以雙膝跪在地上,單手扣住盾牌的邊緣讓它樹立起來。
他也不知道阿蘇勒怎麼樣了。這道這時候他才後悔,他應該早一點去看一眼那個昏死的弟弟,雖然他沒能帶來勝利,可這個溫和的孩子終於屈服於他瘋狂的血液咆哮著在戰場上殺戮。他已經盡了全力。
他竭力要多想些事,因為他就要死了,他的靈魂即將散去,記憶也不服留存。
他只是不敢想蘇瑪,他聽見城門外那個奮力拍門的聲音。他知道那是蘇瑪,可那個小小的女人又怎麼能拍開北都城門?她為什麼就不能有一次聽自己的話呢?她應該走的啊,帶著他們的孩子。那麼多次自己都聽了她的話,最後一次她卻不肯聽自己的話……她舍不下自己麼?如果真的舍不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呢?他跟在那馬車後面慢慢地走著時,多麼希望蘇瑪能撲下馬車來向著他奔跑。他不敢送那馬車去城門邊,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說告別的話,他怕自己會在班扎烈的面前像個女人那樣留下淚來。
他心裡始終還存著一個心結,他覺得他愛蘇瑪,遠遠超過了蘇瑪愛他。可是這樣一場不公平的婚姻,他卻捨不得。蘇瑪冷漠而順從的時候,他無數次地想要去寵幸更多的女人來報復她,可他沒有,因為他想即便那樣蘇瑪也還是會平靜地伺候他,心都不泛起一點塵埃。
他想要大口地呼吸,但是罩著他的馬皮囊密不透風。他很想有半日的時間好好想想他這一生,這時候鼓聲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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