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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如何成了我們這個類別裡頭的特權者的呢?我就是再進化,恐怕也不可能讓我的背上長出翅膀來。他是個異類。那麼我是什麼類呢?人們叫我“鼠”,可是我又不是一般常見的那種鼠,我的身體大得多。我獨來獨往,對自己的父母記憶淡漠,對同異性的苟合也沒有興趣,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後代,我就是這樣一個似鼠非鼠的傢伙,一個蹲在貧民窟人家的灶臺上吃閒飯的,一個稀裡糊塗掉進了貧民窟下面的地道里的可憐蟲。
我又開始挖洞了,一挖洞,又感到了那種興奮,前腳後腳都變得癢癢的,不由自主地瘋狂地刨土。用力,用力,真的有東西要出來了啊。我旁邊有個傢伙也在刨土,刨著刨著就突然嗷嗷地叫起來,他一定是刨出東西來了。我也要刨出東西來,我不能停下來,往左邊,繞開那塊石頭!我的天,這麼多的螞蟻,我捅了螞蟻窩了!啊!我猛地一下跳出洞子,發了瘋地在身上一頓亂撓亂打,我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都扯下來,那些小東西都鑽到我的身體裡面去了,它們咬破我的面板就進去了。真比死還難受啊。走投無路之際聽見那人在冷冷地說:“你啊,需要洗個澡。”他將木盆裡的洗腳水弄得嘩嘩響。我也顧不得噁心了,一頭扎進他的木盆裡。他用雙手按住我,吩咐我大口喝他的洗腳水,我糊里糊塗地就喝了不少。這時他將我連同木盆的水一道從木盆裡倒出來,吆喝了一句:“再去刨土!”就離開了。我哪裡還能刨土,我不斷地用腦袋撞地,心裡想著:“死了才好!死了才好……”然後我又在地上滾啊滾啊,滾了一會兒,腦子裡猛地一亮,於是咬緊牙關又刨起土來。這一次,當我的爪子掘進泥土之際,我明顯地感到了那些小東西正透過爪子迴歸到土裡。刨了沒有多久,身上就變得清爽起來。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我對這塊地產生了恐懼。
我坐在我刨出來的新洞裡,周圍是那些奔忙的小動物。我將自己的腦袋深深地埋下去,我怕他們撞著了我。我也不敢再往下刨,怕又刨到吃人的螞蟻。當我這樣臉朝下地蹲在那裡時,就聽到了一種隆隆的聲音從更深更深的地方傳來。如果我意念集中,那聲音就很清楚,稍一鬆懈又聽不到了。我在傾聽之際想起了一件事,那是我當年睡在鐵匠家發生的。那一家的小男孩叫“鄰家弟弟”。鄰家弟弟每天天快亮時就爬起來,外衣也不穿就推開門到外面街上站著。鐵匠和鐵匠老婆睡在床上喊:“弟弟啊,弟弟啊!”那喊聲就好像他已經尋了短見一樣。但他們為什麼不起床呢?我走到門口,看見鄰家弟弟還站在那裡,他在同人講話。“聽清了嗎?聽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