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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進行到極致,死而後生:
……士兵體驗到了,任何被命名的潛伏環境裡都有一種最終導致失去知覺的強大命名推動力,而失去知覺也是任何命名目的的最終目的。(7)
《關於聖女》這一篇揭示的是藝術的內在矛盾規律。我們以我們世俗的標準培育了一名美麗的聖女,為的是到黃山光明頂去採集聖火。但我們用世俗愛情培育的聖女卻必須遠離我們的慾望——我們最終將把她奉獻給太陽。而她本人,一旦成為聖女,就遠遠地高出於世俗中的我們,她對我們的俗念不屑一顧。這裡講述的是藝術之美與肉體之間的永恆的矛盾關係。藝術之美來自於肉慾——女孩是否合乎聖女標準要以我們是否愛她,她是否撩起我們的情慾為標準;但藝術之美又絕對排斥人的情慾——只有高高在上的聖女才配去光明頂上採集聖火,她必須不為人間的情慾所動。
梁小斌的藝術觀很顯然是來自西方。他在文中批判道:
……她長得很美,但為什麼卻不理睬我?聖女如同景色,我們融於景色的意蘊之中,景色中的陽光和風立即圍攏過來,景色對我們,厚愛倍至。我們的風景觀念混淆了人類之愛的最初的動因。(8)
以上這段話是極其深刻的。我們民族的風景觀念是實用主義的、膚淺的,永遠無法抵達精神之源的。藝術家之所以愛聖女,不是為了佔有她,而是為了將她奉獻出去。換句話說,就是將自身的肉慾用強力轉化為純美的聖火。人的愛情之所以區別於動物,就在於它源於肉慾又高於肉慾,在於其間的精神。所以西方的藝術觀是在人性的衝突中實現的:
太陽會說:“以你們的人類之愛為標準,以你們捨不得奉獻出去的那個生靈為我的所愛。”(9)
我為她作為我們的所有人的代表與太陽接洽,引來火種而流淚。我甚至甘願為這位聖潔之女捧鞋,在她下山的時刻,忽然想到她該穿鞋時,又立即奉上,然後,我仍然退到一邊。(10)
詩人的永恆的藝術情人,是不能用肉慾來褻瀆的——雖然在培育聖女的過程中(即世俗生活中),充滿了對於太陽的背叛與欺騙。我們創造了聖女,我們犧牲自己的肉慾交出了她,同時我們也得到了我們心底真正向往的東西。讀到這裡,中國古代文人士大夫對景抒情的場面便浮上腦際,梁小斌是憑著對於藝術的那種宗教般的虔誠,看透我們文化的虛偽和幼稚的。多少年來,“聖女”一直在他心中,正如《神曲》中的俾德麗採在但丁心中。這種頑強的理性精神來自於對於藝術的狂熱不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