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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描金燭眼看即將燃盡,依然竄升著明麗的紅焰。自黃昏至中宵,燭下獨坐的男子雙眼一瞬不瞬,始終清明如水。
五彩絲絛綰成同心結,左右系起兩隻滿盛醇釀的錯金雲紋雙瓠酒爵。兩對金鑲頭牙箸亦是如此,齊齊整整繫了絲絛,連在一處。
百子石榴團花、紫蘇餘甘子、碧糯佳藕、縷金香藥、瑤柱蝦膾、鴛鴦炸肚、雙百合炊鵪子,滿桌吉祥彩頭的菜餚未下一箸,眼看著一點點散失了熱氣,原樣冷透。
男子忽有所覺,向房門外問道:“誰?”“總管,是硝子。”方諸站起身來,走到門前,將門推開一尺寬窄。
硝子一身青衣,雪笠也不摘,雙手抱著個長油布包裹。見了方諸,不由一怔。
方諸還穿著白天的青色朝服,左肩衣裳依然卸在腰下,前後衣裾也不曾解開。
硝子將手中包裹遞上去,道:“大公子差人送來的。說是夜襲左菩敦部聚居營地,斬殺了一名東陸謀臣,這便是那謀臣所使兵刃。”方諸解開包裹層層展開,露出裡面一柄鐵色暗啞的直刀,形制古樸雍容,寸半闊的刀刃已然劈裂,卻仍劃破了包裹的兩三層油布。
“雕蟲齋的鋼口闊刃直刀。左菩敦王的這個東陸謀臣,果然是當年失蹤的蘇鳴。”方諸捧著刀脊,端詳吞口處細細鐫出的一個“蟲”字,淡淡笑道:“此人最識時勢,心生七竅,一生聰明機巧,終究難逃刀下橫死。”越過方諸的肩頭,硝子瞥見屋內那一桌精潔端整的菜餚,與原封未動的杯箸,彷彿是主人長夜秉燭,靜待客來——雖然他亦明知那人永不會回來,是他親手推開了她。
硝子第一次發覺,面前這個風儀高雅的男子,眼下原來有著隱約疲倦的青影,而雙眉間的縱紋,一夜間竟也已深得觸目了。忽然,硝子退了一步,右手本能地按上了刀柄。
“怎麼?”方諸微微蹙起眉,審視著硝子愕然變色的臉。
縱是沉穩鎮靜如硝子,亦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瞠目結舌。像是有無形的利刃飛速劃過,他眼睜睜看著方諸的左眼下憑空現出兩道斜飛的白痕,又過了一刻,才沁出紅來。
方諸遲疑地抬手觸碰傷痕,指尖染上了血。他的神情陌生,彷彿那並不是從他面板下流出的血。
鋼刀鏗鏘落地。
“總管!”硝子竭力壓低驚聲。
方諸訝然睜大雙眼,用手背拭過唇角,暈開一道鮮豔的紅痕——並非內傷出血,亦不會是自行咬傷。硝子清楚地看見,那是一道細密纖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