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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堂哥不是棗村土生土長的,他是從外邊抱來的小孩。”
大家都覺得老村長這句話陰森森的,令人心跳。
那天夜裡的聚會很奇怪,人群裡頭過一會兒便溜走一個人。但一直到過了半夜,還有五六個人坐在那裡不動,我便是其中一個。雖然困得厲害,我下了決心要等老村長說出他的結論。我等了又等,他的話還是飄浮在空中,一點都沒有“結論”的味道。從他口中敘說出來的棗村的歷史完全是一些不可捉摸的“事件”,一些快要失傳的傳說。比如他說,某一年,一些村民聽信了某個老前輩的預言,到西邊去尋寶,這些人在外頭度過了“噩夢般的”一星期,回來之後一個個都發了狂,好長時間才漸漸康復。而這些人的兒孫們,成了最守規矩的人。只不過這些後輩們有種癖好,就是喜歡背一把鋤頭到山上東挖西挖,問他們呢就說是消遣。對於這種事我掙扎著想了又想,想不出當中的含義。老村長指示我們說,不要一味地思考,只要記住這種事,牢牢記在心底就行了。他還提到村民們所住的頹敗的房屋,他說我們的房屋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脆弱,是“經得起風吹雨打的”。我們瞌睡沉沉地問他為什麼,他就說他是根據經驗得出的判斷,他又說也可以將這看作一種信念。而我記起就在昨天,玲哥家的堂屋坍塌了半邊,現在他家出進都只好走後門了。
我不記得我是怎樣離開的,這件事十分蹊蹺。一開始似乎是鄰居樹才在後面叫我,一聲接一聲地十分急切。我穿過一個房間又一個房間(那些房間的擺設都差不多,都是放著一張床、一些箱籠,房裡點著桐油燈),循著那聲音找了又找,卻始終沒找到他。最後我來到一間黑洞洞的大空房,看見前方有點朦朧的光,就朝那點光摸索著走過去。這時我腳下一滑跌倒了,起來一看已在野外。我滿腹狐疑:老村長家怎麼會有那麼多房間的呢?他家從來只有三間房啊。還有那個樹才,他是我的走失了的鄰居。先前我和他都是村裡出了名的閒漢,我和他已經有三年多沒能坐在一塊抽菸聊天了。我回過頭來再看老村長的家,發現裡頭一團漆黑,根本不像有人在那裡守夜的樣子。
我回到家,在天亮前睡了一會兒,很快就被村裡的騷動驚醒了。似乎所有的雞啊,狗啊,貓啊全在叫,其間還夾雜有女人的哭聲。我開啟門向山下一看,看見好幾個人正在往平原上走去,他們的喊聲斷斷續續地順著風傳過來,他們喊的是“棗”這個詞。
天大亮了,村裡一片人心惶惶,都是災變前夕的景象,村尾那口老井裡的水突然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