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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那應該是一個殘疾人,他的步子是緩慢的,特別的,是木質的柺杖敲擊地面所發出的篤篤聲,然後帶動腳步摩擦地面發出的拖沓聲響,每一次只要這聲音從街的盡頭出現,她就能夠準確地聽到,然後把他辨認出來。而每一次,這聲音經過視窗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好一會兒,然後再若無其事地遠去。葉雅歌在想,也許是一個練習走路的殘疾人,走累了,中途歇息。
車棚傳來熟悉的聲音,是腳踏車鎖被啪地鎖上,是張澤如來了。葉雅歌心裡緊了一下,然後拍拍坐皺了的布裙子,摸索著走到客廳裡的沙發上坐下,一臉平靜地微笑著等他,她的臉看上就像一張森冷的面具,眼神是空洞的。
那是實驗室爆炸後的第三個月。
葉雅歌失明的第三個月。
她終於不再有歇斯底里地尖叫,也不再一陣一陣地痛哭,她在那些聲音中沉溺,家裡卻突然就變得很安靜了。安靜的一家人常常就在這詭異而緊張的氣氛中等著每個週末叫張澤如的男孩過來吃晚飯。三代人的飯桌上有些莫名的空洞,父親照例要說起工作上那些無聊的瑣事,奶奶則嘮叨著菜市場又遇見了多年不見的三姑六婆,更多的時候,是張澤如告訴葉雅歌學校裡發生的那些事情,比如上週航空公司過來選拔的時候周琳星被一眼相中之類的事情,他一邊說,奶奶和父親便在一邊做一些毫無意義笨拙的應和,嗯嗯啊啊,是的是的。
聽得出來他們大部分時候都是沒話找話,有的時候大家會因為某個話題而忽然都笑起來,葉雅歌也跟著笑,只是笑過之後,覺得心裡特別空。她很清楚地知道,他們是怕自己寂寞難過,於是在不停地換著方法取悅著,喧譁著。於是咬著湯裡讓人反胃的魚眼珠,對著這三個小心翼翼的人,葉雅歌總是很努力地想讓自己顯得快樂。
澤如,夏天已經到了吧?
葉雅歌坐在小房間裡,閉著眼睛對男孩說話。
雖然睜開眼也是一樣的黑暗,但是閉合的姿態卻能讓她更覺得從容。張澤如走過來輕輕地坐在葉雅歌身邊,拉起她的手去摸他的胳膊,他說,嗯,我已經換上了短袖。女孩的手指剛剛接觸到男子潮溼而溫熱的面板,他手臂的線條是明晰而硬朗的,她小心地又將手縮了回去,仰頭試圖對他微笑,用以掩飾自己內心對陌生的不適和排斥,是這樣的,葉雅歌承認自己有一點尷尬。
黑暗中她看不見張澤如的表情,只聽見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雅歌,過完這個夏天,你就21歲了,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