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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上有個座兒,坐著一個管機器的。機器全部先順著地的一邊往前一直地走,機器上的十字架慢慢地轉動,後來下了山坡,叫山擋住,就完全看不見了。待了一會兒,它又象剛才一樣,不緊不慢地在地的那一邊兒出現,最先看得見的,是前面那匹馬馬額上發亮的銅星兒,在割剩下來的麥稈上面升起,跟著看得見的,是顏色鮮明的十字架,最後看得見的,才是全副的機器。
機器繞著地走了一個圈兒,地四周割剩下來的麥稈也加寬一層;早晨的時光慢慢過去,地裡還長著麥子的面積也慢慢縮小。大兔子。小兔子。大耗子。小耗子,還有長蟲,都一齊往地的內部退卻,好象那就是最後的防地一般;卻不知道,它們庇身之所,是不會持久的,它們命中註定的死亡,是無法逃避的;因為等到午後,它們避難的地方,更令人可怕地越縮越小了,它們無論從前是朋友還是仇敵,更越擠越緊了,最後那直立地上的麥子,只佔幾碼地了,也都叫那架毫不通融的機器割斷了,於是那些收拾莊稼的工人們,就拿起棍子和石頭,把它們一個一個都打死完事。
收割機把割下來的麥子,都一堆一堆撂在機器後面,每一堆剛好夠紮成一抱;跟在機器後面的是些手靈腳快的工人,就把這些麥子動手捆紮。這些工人裡,還是女的佔大多數;但是也有幾個男的,他們都是上身只穿著印花布襯衣,下身用皮帶把褲子系在腰上,因此腰後那兩個鈕子就用不著了,他們一動,鈕子就在日光下,又象獨星閃爍,又象繁星閃耀,好象他們腰眼上長了兩隻眼睛似的。
但是那些捆麥子的工人裡,還是那些女的頂有意思,因為女人一旦成了戶外自然界的重要部分,不象平素只是一件普通物品放在那兒,她們就生出一種令人著迷動情的神情。地裡的男工,只是一個男人在地裡就是了;地裡的女工,卻是田地的一部分;她們彷彿失去了自身的輪廓,吸收了四周景物的要素,和它融化而形成一體。
那些女人,或者勿寧說女孩子,因為她們差不多都很年輕,頭戴簇摺兒的布帽,帽上帽簷下垂,遮擋太陽,手戴皮手套,保護雙手,免得叫麥稈劃破。她們裡面,有一個身穿粉紅褂子,有一個身穿米色窄袖長袍,有一個腰繫紅裙,紅得和機器上的十字架一樣;其餘那些年紀大一點兒的,都穿著棕色粗布"連根倒",也就是外罩;這原是地裡的女工們古式的服裝,也是頂適當的服裝,不過年輕的人卻都慢慢地不大穿它了。這天早晨,大家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往那穿粉紅布褂的女孩子那兒瞧,因為在這一群人裡面,論起身段的嫋娜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