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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有點不敢和東霓姐姐睡一張床了,突然覺得其實我一點都不瞭解她。”她站起來,光著腳丫往門口走,轉過臉,“哥哥,我現在是不是真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和你一起睡?”
我簡練地回答她:“滾出去。”
關上燈,在周遭的一片黑暗裡,我才想起,我還是有個細節,忘記了告訴鄭南音。那是在我和小叔那場非常重要的對話之後的事情。我似乎說過了,整整一個學期,拜鄭東霓所賜,小叔收不上來任何一本作業。我們學校每到學期末,都會在每個班隨機一部分人,檢查他們的各科作業本的批改情況,也就是說這項檢查針對的不是學生,是老師的日常工作。所以,沒錯,隨著例行的抽查日逼近,小叔會有麻煩。
但是小叔一點都不在意。他只不過是再也不提收作業的事情。就好像批改作業這件事,自然而然地不再是他的工作。可是他沒有想到,在檢查日到來的前一天,他的辦公桌上,突然多出來一疊又一疊的本子。習題,週記,作文……仔細數一數,大概佔全班人數的一半。我問小叔,他知不知道這一半的人是被誰團結起來的,他說,這不重要。
那天,我徹夜留在小叔那間小屋裡,幫他趕工。我來負責看那些有標準答案的習題,打鉤或者叉,然後寫優良中差,唯一比較頭疼的是需要捏造一下日期來掩蓋前兩個月的空白。小叔負責看週記和作文,我跟他說,差不多就好了,用不著每篇後面都寫評語,小叔笑笑,搖頭。那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的通宵達旦,看著曙色一點點染白了骯髒的玻璃窗,我覺得眼前這些堆積的本子代表著一段新生活開始的希望。而小叔,他寫的評語未必很長,卻字字珠璣。他的臉一點一點地紅潤了起來,他的字永遠都是那麼漂亮,看不出來徹夜無眠的零亂潦草。我怕是一輩子也寫不了那麼好看的字。然後他長長地嘆息一聲,就像是一個煙癮犯了的人深深地把一口煙吸進肺裡那麼心滿意足。
其實我一直在盼望著,我希望能在這一堆堆的本子裡,找到一本,上面寫著鄭東霓的名字。我知道,小叔心裡其實也在這麼盼望著。我們心照不宣地等待著,就像兩個在火車站接站的人。一個個無關緊要的名字從我們的手指間掠過去,未批改的那疊本子越變越薄,我們一起期待著那個息息相關的人,希望“鄭東霓”這三個字會在越來越渺茫的希望裡浮出水面。
但是我們終究沒有找到。沒有辦法,鄭東霓她就是這麼狠,她一直這樣。
一直如此。好比——那一年。
那一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