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3/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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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頭髮全白了,背也不再那麼直挺挺的,看起來再也不那麼威風凜凜的了。他待我態度溫和,帶點羞怯,也不問什麼問題,甚至要把他自己的床讓給我睡;看來我這次回家不只使他感到出乎意料,還弄得他有些尷尬而不知所措。這所小房子仍舊歸他所有,只是草場和牲口都被賣掉了,他收到一點養老金,到處找一些很輕的活兒幹。
當他離開房間,只剩下我一人時,我走到先前我母親的床鋪放置的地方,站在那兒,往事就像一條平靜寬闊的大河從我心中流過。我不再青澀年少,我想,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就連我自己也將變成一個白髮蒼蒼的駝背老頭,躺在那裡隨時準備在痛苦中死去。這間老舊、寒磣的小屋似乎自從我出生就沒有發生過任何改變,我在這裡度過了童年、學過拉丁文、目睹母親去世,產生這些念頭是很自然的,這些念頭讓我思緒寧靜、心平氣和。我懷著感激的心情回憶著青年時代豐富多彩的生活,這時,我突然想起在佛羅倫薩學到的羅稜索·德·美第的詩句:
Quant’и bella giovenezza,
Ma si fugge tuttavia.
Chi vuol esser lieto, sia:
Di doman non c’и certezza.
(青春多美好,
時光手中逃。
歡樂趁今朝,
明日誰知曉。
我同時感到驚異的是,我把對於義大利、對於歷史、對於疆域遼闊的精神王國的回憶也帶到故鄉的這間古老破舊而熟悉親切的小屋裡來了。
我給了父親一點錢。晚上,我們一同去酒店,那裡一切如故,就好像我昨天晚上剛剛去過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是酒錢由我來付。我父親談到香檳以及那種在傾倒時會產生星星狀泡沫的納沙特爾酒時,他讓我就像這方面的權威人士一樣為他做證,甚至承認了我現在的酒量已勝過他。我問起那個乾癟瘦弱的老農民,我上一次來到這個酒館時還往他光禿禿的頭頂上潑過酒的那個。他愛講笑話,腦子裡滿是鬼點子,但他早已去世,連同他講過的那些笑話一起被人遺忘了。我喝著沃州酒,聽別人閒談,也講了一些我自己的經歷。在月光下,我同父親一起走回家去時,他一邊漫無邊際地閒聊,一邊手舞足蹈、比比畫畫,醉醺醺地一刻不停,我像是中了某種特殊的魔法一樣入迷地聽著、看著,這樣奇特的感覺我以前還沒有過。過去的一些人的形象又浮現在我眼前——康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