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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劉家父女的辦法常常在車伕與車主的口上,如讀書人的引經據典。
在買上自己的車以前,祥子拉過人和廠的車。他的積蓄就交給劉四爺給存著。把錢湊夠了數,他要過來,買上了那輛新車。
「劉四爺,看看我的車!」祥子把新車拉到人和廠去。老頭子看了車一眼,點了點頭:「不離!」
「我可還得在這兒住,多咱我拉上包月,才去住宅門!」祥子頗自傲的說。
「行!」劉四爺又點了點頭。
於是,祥子找到了包月,就去住宅山;掉了事而又去拉散座,便住在人和廠。
不拉劉四爺的車,而能住在人和廠,據別的車伕看,是件少有的事。因此,甚至有人猜測,祥子必和劉老頭子是親戚;更有人說,劉老頭子大概是看上了祥子,而想給虎妞弄個招門納婿的「小人」。這種猜想裡雖然懷著點妒羨,可是萬一要真是這麼回事呢,將來劉四爺一死,人和廠就一定歸了祥子。這個,教他們只敢胡猜,而不敢在祥子面前說什麼不受聽的。其實呢,劉老頭子的優待祥子是另有筆賬兒。祥子是這樣的一個人:在新的環境裡還能保持著舊的習慣。假若他去當了兵,他決不會一穿上那套虎皮,馬上就不傻裝傻的去欺侮人。在車廠子裡,他不閒著,把汗一落下去,他就找點事兒作。他去擦車,打氣,曬雨布,抹油──用不著誰支使,他自己願意幹,幹得高高興興,彷佛是一種極好的娛樂。廠子裡靠常總住著二十來個車伕;收了車,大家不是坐著閒談,便是矇頭大睡;祥子,只有祥子的手不閒著。初上來,大家以為他是向劉四爺獻殷勤,狗事巴結人;過了幾天,他們看出來他一點沒有賣好討俏的意思,他是那麼真誠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劉老頭子沒有誇獎過他一句,沒有格外多看過他一眼;老頭子心裡有數兒。他曉得祥子是把好手,即使不拉他的車,他也還願意祥子在廠子裡。有祥子在這兒,先不提別的,院子與門口永遠掃得乾乾淨淨。虎妞更喜歡這個傻大個兒,她說什麼,祥子老用心聽著,不和她爭辯;別的車伕,因為受盡苦楚,說話總是橫著來;她一點不怕他們,可是也不願多搭理他們;她的話,所以,都留給祥子聽。當祥子去拉包月的時候,劉家父女都彷佛失去一個朋友。趕到他一回來,連老頭子罵人也似乎更痛快而慈善一些。
祥子拿著兩包火柴,進了人和廠。天還沒黑,劉家父女正在吃晚飯。看見他進來,虎妞把筷子放下了:「祥子!你讓狼叼了去,還是上非洲挖金礦去了?」「哼!」祥子沒說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