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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隻狼,或者是那隻狼的後代來複仇呢?但夏天義不是了當年的夏天義,他老了,全身的骨節常常在他勞動或走動中嘎嘎作響,他再也不是狼的對手了。夏天義當時是看了一下週圍,身前身後沒有制高點,即便有一個大石頭,他也再無法跳上去。他沒敢再動,硬撐著,警告自己:既然逃不脫,就不要動,讓狼吃不准你已經老了。夏天義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著,站了許久,隱隱約約聽到了溝口有了啞巴的哇哇聲,他瞧著狼是低下了頭,然後扭轉了身子,鑽進了一片白棉花似的霧裡,那條拖地的尾巴一掃就不見了。
這件事,夏天義沒有像幾十年前在河堤上和狼鬥打後立即告訴了人,他是在二十天後才說給了我和啞巴。我是半信半疑,信的是夏天義從來不說誆話,他把這件事當成他一生很羞愧的事,所以在二十天後才說給了我們;疑的是如今哪兒還有狼呢,我和啞巴曾三次半夜裡到七里溝,走遍了每一個崖腳,每一叢梢林,都沒見到過狼。但我現在回想,那一天我和啞巴遲去了七里溝,來運首先叫著跑到了夏天義身邊,夏天義是直戳戳地站著,臉色蒼白,五官僵硬得像是木刻的。我說:“天義伯,你來得早?”他沒有回答,也沒有看我。我說:“你咋啦,伯!”將他一拉,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像是倒了一捆柴。他說:“我的腿呢,腿呢?”我捏著他的腿,他沒感覺。等緩過了一會兒神,夏天義說他頭暈,我們扶他進木棚歇下,我看見了他的褲襠是溼的,而且一股臊味。
我和啞巴都以為夏天義是真病了,也不往別處想,到了中午,夏天義從木棚裡出來,卻變成了另一個模樣。他是突然地吼了三聲,對面崖畔上的巖雞子起飛了三隻,嚇得我打了個哆嗦。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給我招手,要我和啞巴過去同他扳手腕。我一搭手,他便把我的手按倒了,而且使勁握我,我感覺骨頭都要被握碎了,他還不丟手。啞巴的力氣大,兩人相持了兩分鐘,但最後還是他將啞巴的手按倒了。夏天義說:“你熊了,一個小夥子倒不如你爺!”我說:“天義伯,我爹要是還活著,你年紀大還是我爹年紀大?”夏天義說:“你爹比我小三歲,你爹沒能耐,早早死了。”我說:“憑伯這手勁,你能活一百歲!”我這當然是恭維話,只說他聽了哈哈一笑,但夏天義沒有笑,卻轉了一下身,問:“我這頭上有啥不一樣?”我說:“前邊頭髮白了,後邊頭髮還是黑的。”夏天義說:“是一半白一半黑,那就是我才活了一半。我今年七十五了,我還要活它七十五年哩!我告訴你們,我夏天義二十歲上鬧土改就當了村幹部,我沒虧過人,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