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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高中畢業後,幾次高考都未考中,便一直閒在家裡。按照國家規定,職工退休,子女可以頂替。三年前,他五十八歲,還未達到年齡,就托熟人在醫院開了病歷,提前讓二貝“子襲父職”,在本公社的學校裡任教了。
“哈,我現在也是在商字山下隱居了!”他回到村裡,見人就這麼說。
於是,便有人又叫起他是商字山第五皓了。
二貝有了工作,婚姻自然解凍。年輕人善於幻想,知道進省城已沒有可能,但找一個自帶飯票的女子,卻不算想入非非。可韓玄子不同意:種穀防飢,養兒防老,大貝已經遠走高飛,若二貝再找一個有工作的媳婦,自然男隨女走,那將來誰來養老呢?二貝畢竟是孝子,作難了半年,依了爹,便和三十里外縣城關的白銀 “速戰速決”。沒想,繩從細處斷,本來就擔心兒媳不伺候老人,偏偏這白銀家在城關,見的人多,經的事廣,地裡活計不出力,家裡雜事沒眼色,晚上閒聊不早睡,早晨貪睡不早起,起來就頭上一把、腳上一把地打扮不清。甚至買了一雙塑膠拖鞋,趿出趿進,三、六、九日集市,也趿著走動。
這使韓玄子簡直不能忍受!
當他一天天在村裡有了不順心的事後,只說回到這個家來,使他心緒清靜一點,但白銀的所作所為,令他對這個家失去了信心。他再讀《商州方誌》上有一文人傳略,其中說:“為人為文,作夫作婦,絕權欲,棄浮華,歸其天籟,必怡然平和;家窠平和,則處煩囂塵世而自立也。”此話字字刺目,似乎正是為他反意而作。他不止一次地嘆息:大清王朝——他卻又忌諱說這個家,偏就記得同治皇帝的話——要完了嗎?
他開始沒心思呆在院子裡養花植草。抬頭悠悠見了商字山,嗜上了喝酒,在公社大院裡找那些幹部,一喝就是半天;有時還找到家中來喝,一喝便醉,一醉就怨天尤地,臧否人物。
愈是酗酒,愈是誤村事、家事;愈是誤事,愈使二貝、白銀不滿。這種煩躁的惡性迴圈,漸漸使韓玄子脫去了老文人的秉性,家庭越來越不和,他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整整一個冬天,霧蓋鎮的奇景出現過不少次,但他沒一次再能享受這天地問的閒趣。早晨起來,只是站在四皓墓地的古柏下,久久地出神,直到天色大白,方肯回來。今早,當他又在古柏下呆夠了,重新回到院子的時候,老伴已經起來,頭沒有梳,抱了掃帚在掃院子。從堂屋臺階下到院門口,是一條有著流水花紋的石子路,她竭力要掃清花紋上的泥土,但總是掃不淨。掃到東廈房的門口,搖著單扇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