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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她睡下去,忽然發現自己沒睡著。於是起身,在沒點燈的房間裡踱來踱去,踩得朽爛的地板陰森森地作響。黑暗裡,有一團更黑的東西蹲在牆角,隱隱約約的像一隻熊。那團東西移動著,也踩得地板陰森森地作響。
“誰?”她的聲音凍結在喉頭。
“我。”丈夫駭怕的聲音。
他們相互都被對方嚇著了。
從此,每天夜裡,他們如兩個鬼魂,在黑暗中,在這所大寓所的許多空房間裡游來游去。白天,他低垂著眉眼,彷彿不記得夜裡發生的事。
“玻璃板上的鎮紙被打破了。”他抬起血紅的眼,偷偷地看了看她。
“自己怎麼會掉下去,夜裡風真大。”她說,聳起兩個肩胛骨,同時就感到肋骨在受苦地裂開。“鬼鬼祟祟真可惡!”她莫名其妙地衝口而出。
“有些房間裡有蛇,因為常年空著,而且……”他繼續說,手中舞弄著一根橡皮止血帶,那上面有一個粗大的注射針頭,亮閃閃的。“剛才我說到哪裡來了?對,有一天,一條蛇伴著牆根沙沙地遊,你要擔心蛇咬……”
她是五天前在枕頭下發現橡皮管和注射針頭的,那東西是嶄新的,一股橡膠味兒。當時她一點也沒在意。這幾天中,丈夫每每將那東西拿在手中玩弄,還在睡覺的時候將橡皮管含在口中咀嚼。
“你應該去聽一聽氣象預報。”他眨巴著一隻眼又說。
房間又大又虛空,北風撞擊著壞了風鉤的窗戶。
為了避免在黑暗中相撞,兩人都故意把腳步踏得更響些。
他出去了,將橡皮管和針頭掛在牆壁的一顆釘子上,她聞見滿屋子都是那種味兒。
“我要試驗一下。”他打轉回來對她說,“我要逮一頭野貓。這地方這麼大,這麼黑,必定有一個地方藏得有各種野物。你知道,在夜裡,曠野裡落著凍雨,我在那裡轉悠,背上全溼透了,結出了冰殼。什麼地方響著一種陌生的腳步,什麼人在那裡走呢?”
“那是我在另一頭行走。”她淡淡地說,一邊將腫脹的腦袋偏進陰影裡,想要遮住眼圈周圍的黑暈。
他從她面前一步跨過,從牆上取下止血帶和針頭來擺弄。“有時候,人生中會發生預計不到的轉折。”針頭在一道閃電中爆起一朵火花。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他們倆再也沒睡覺了。她躺下,耳邊立刻響起那種奇怪的聲音,睜開眼來,發現丈夫閉著眼在嚼咬那根止血帶,粗大的針頭正插在他的心臟上。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