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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我成了一個自由的囚徒,非親非故,無是無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精力和精神都消耗在慢慢的回憶和等待中。等待是對速度的嚮往。換言之,主觀和客觀都為我的寫作加快了速度,所以我有理由在給潘教授的郵件中自豪地寫道:我相信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稿子,希望你閱後儘快給我回音……我是說盡快:一個帶著速度的詞,所有的撇捺都是翅翼,駕馭著它從我們眼前一掠而過,灑下一路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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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教授的迴音姍姍來遲,而且嚴格地說,不是回應,而是報喪:潘老壽終,希望我去參加追悼會。我突然有點害怕,擔心是我的稿子——顧老講的故事——把他氣死的。話說回來,如果確鑿如此,我更應該去追悼。我沒有選擇,惴惴不安地前往。
果然,潘教授告訴我他父親正是在看我稿子的過程中突發心臟病,撒手人寰。他以一貫的口吻,文質彬彬又帶著思辨的色彩對我這樣說:
“毋庸置疑,你的書稿是直接導致我父親去世的誘因,但不見得一定是被氣死的,父親在醫院裡躺了七天,其間多次想開口說話,終是一語未破,所以我們難以確定他到底是因何而死的。這也符合他的身份,帶著秘密離開我們。”
我感到無地自容,像害死了一個嬰兒,不知該如何謝罪。
潘教授非但不責怪我,反而主動寬慰我,用的仍然是考究的書面語言:“對一個已經九十幾歲高齡的老人,死亡是他每天都要面臨的課題,甚至一個突發的噴嚏都可能讓他走。你起的作用無非就是一個噴嚏罷了,所以大可不必有什麼心理負擔。我是父親唯一的子女,父親走了,我可以代表父親向你承諾,我們潘家人決不會追究你什麼的。如果需要,我可以為你立字作據。”
之豁達,之友好,令我感激涕零。
我便討好地向他表示:顧老說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可以儘管指出來,我會充分尊重他的意見。
錯!沒這回事。根本沒有。潘教授明確告訴我,父親走了,他什麼都不想說了。“不說不是無話可說,而是無需說。”潘教授說,“我相信父親的功過組織上自有定論,個人說什麼都是白說,沒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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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那代人的最後一個逝者,追悼會開得是足夠隆重的,潘老生前供職的特別單位七〇一專門成立了治喪委員會,報紙上刊登了訃告,來弔唁的人不但多,而且有三位相當一級的領導,把規模和規格一下子擴大了,拔高了。
追悼會持續三天。第一天來參加弔唁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