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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死者親人、鄉親,會上哭聲一片。第二天來的都是潘老生前的戰友、同事和七〇一現任領導及各部門代表,他們人人莊重肅穆,會上幾近鴉雀無聲。第三天主要是當地政府部門的領導,加上部分前兩天該來而沒來的,還有個別未經邀請自己闖來的。當然,靳老、老K的長子林金明、王田香女兒王敏和哨兵甲等家人都來了。來人都贈送了花圈,最後花圈多得連四輛卡車都拉不完。
整個弔唁活動結束後的當晚,潘教授到賓館來見我,給我帶來了兩樣東西:一個是我的稿子,一個是一盤光碟。稿子是我從網上發給他的,其實不存在還我(本來就是他列印出來的),他特意還我,我理解這是帶著一種情緒的,也許有點眼不見為淨的意味吧。我收下稿子,一邊問他:“難道你真的不想對它發表意見嗎?”他搖頭,再次表達了那個意思:父親走了他什麼都不想說了。
我其實是希望他說的,沉默有點認錯的感覺,好像真理就掌握在顧老手上。在我再三勸說和鼓動下,他突然冷不丁地問我:“你注意到沒有,第二天,父親的單位,七○一,來了那麼多人,有誰哭的?沒有一個人哭,也沒有誰流下一滴眼淚。為什麼?因為這是一群不相信眼淚的人。”
我不解其意,問他:“你想告訴我什麼?”
他說:“你稿子上不是寫著,顧老最後決定幫我姑姑把情報傳出去,是因為我姑姑的眼淚感動了她,你覺得這可信嗎?要知道,這是一群特殊的人,他們不相信眼淚。說實話,作為父親的兒子,我說過了我什麼也不想說,但站在一個讀者的角度,一個瞭解這群人特性的讀者,我覺得這……值得推敲,你把一個關鍵的情節落在一個可疑的支點上,這也許不合適吧。”
我預感到,反擊開始了,可轉眼又結束了。除了建議我把那個關鍵情節改掉外,他再無異議,多一個字都不肯說。看事看樣,聽話聽音,我明顯感到他有話可說,可就是不肯。為什麼?我問他,“你的沉默讓我感到奇怪,你為什麼要保持沉默?”他沉默地走了,堅持不置一詞。四個小時後,我突然收到他一條簡訊,發信的時間(凌晨三點)和傳送的內容,無不說明他正在接受失眠的拷打。我想象,一定是失眠摧毀了他的意志,讓我有幸看到這麼一條簡訊:我為什麼沉默?因為她(顧老)是我的母親,他們像某些濃縮的原子,因外力而激烈地分裂……就讓他們去說吧,你能對父母的爭執說什麼?除了沉默,別無選擇……觸目驚心!令我心裡雪亮得再無睡意。
兩個小時後,我在失眠的興奮中又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