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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穗穗棒子短而細小,看來既缺肥又缺水。他在孩童時代,聽村裡老人講述過關東的熊瞎子掰棒子的故事。他嗅到了久遠的燃燒艾蒿的香氣,蚊蟲在艾煙外嗡嗡叫,蟈蟈在梨樹上細聲細氣地嗚叫,馬在黑暗中吃著麩皮拌穀草,貓頭鷹在墓地的柏樹上哀鳴,深厚的黑夜被露水打得精溼。她在玉米田裡咳嗽了一聲。是女人不是熊瞎子,爺爺從夢幻中醒來,他感到興奮和恐懼。
人是他最怕的,也是他最思念的。
在興奮和恐懼中,他屏住呼吸,集中目力,想看一看玉米田裡的女人。她只輕輕地咳了一聲他就感覺到了她是女人。在集中目力時,他的聽力也自然的集中了,爺爺嗅到了日本女人的味道。
那個女人終於從玉米地裡露出了身體。她面色灰黃,生著兩隻大而黯淡的單眼皮眼睛,一隻瘦瘦的鼻子和一張小巧的嘴巴。爺爺對她連一絲惡感也沒有。她摘下破頭巾,露出頭上黃褐色的亂髮。她是個飢餓的女人,與中國的飢餓女人一模一樣。爺爺心中的恐懼競被一種不合時宜的憐憫情緒偷偷替換著。她把盛著玉米的筐子放在地邊上,用頭巾擦著臉上的汗水。她的臉上灰一道白一道。她穿著一件肥大的褂子,黃不拉嘰的顏色。這件褂子激起爺爺心中的邪惡。秋風稀薄,啄木鳥單調的啄木聲在樹林裡晌,海在背後喘息著。爺爺聽到她用低啞的嗓子嘟噥著什麼。像大多數日本女人一樣,她的脖子和胸膛很白。她肆無忌憚地解開衣釦扇風,被爺爺看了個仔細。爺爺從她那兩隻脹鼓鼓的乳上,知道這是個奶著孩子的女人。豆官吊在奶奶的Rx房上胡鬧,奶奶拍打著他的光屁股蛋兒。瘦小結實的豆官筆挺在他那匹騍馬背上,鬆鬆地挽著韁繩從天安門前跑過,馬蹄得得,堅硬的石板大道上,響著蹄鐵。他與同伴們一起高呼著口號,口號響徹天地。他總是想歪頭去看城樓上的人,但嚴格的紀律不允許回頭,他只能用眼睛的餘光去斜視大紅宮燈下那些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沒有理由躲躲閃閃,在一個荒涼的、沒有人跡的山樑上。女人的小解很隨便。她的全過程對準爺爺進行。爺爺感到血潮澎湃,傷口處一鼓一脹地疼痛,他彎著腰站起來,不顧胳膊碰響樹的枝條。
那女人散漫無神的目光突然定住,爺爺看到她的嘴大張著,似乎有驚恐的叫聲從她的嘴裡發出來。爺爺歪歪扭扭、但是速度極快地對著那女人撲過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是怎麼樣的駭人。
不久之後,爺爺在山谷裡一汪清水邊,看到了自己的面孔,那時他才明白,日本女人為什麼會像稀泥巴一樣,軟癱在玉米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