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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腥。水堵住了他的耳朵,寧靜中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朔勒在水中蜷成一團,口中湧出成串氣泡。他想他就要死了。心臟反覆擂打著胸腔,彷彿鐵錘一般,身體逐漸不再是自己的,被水流推送著漂浮起來。
隔著動盪的水面,他看見了妲因。
她仍立在鐙上,兩手空垂,水汪汪的栗色牛眼已失了神采。一支精鋼鏃頭從她肥胖的胸前透出,閃著溼潤猩紅的光芒。
她是不是……死了?如果他飛不起來,妲因會死,阿拉穆斯也會死。那他該怎麼去見克爾索?妻子和引以為傲的兒子都死了,克爾索的後半生就只剩下一個連羊也管不好的養子。
不,不要緊的,他不會再見到克爾索了,如果飛不起來,他也會死的。族人們和蘇蘇看著他的時候,只會看到一具腫脹的懦夫的屍體。
婆多那人追近了,箭發如雨,全攢在妲因身上,她奇怪地顫抖著,龐大的身軀終於直挺挺向前跌進水裡,一隻腳仍掛在馬鐙上。
妲因是世上唯一揪過他耳朵,踹過他屁股的女人,也是世上唯一在風燈的微光裡替他縫過冬衣的女人,又老,又兇,又醜,又胖,總當朔勒是個廢物。只有這一次,她對朔勒抱以希望,他卻讓她失望了。
朔勒不願意這樣。
除了阿拉穆斯,他從沒有別的兄弟。除了妲因和克爾索,他也從沒有別的父母。這是他能為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後一件。
我想飛。庇佑在上,群星在上……我想飛啊。
朔勒渾身的血燃燒起來,奔向心口,像是要把前胸後背燙個對穿。
他從來沒有資格誦讀戰誓,卻那樣清晰地記得,不假思索從肺腑送出每字每句。
“為頌揚您的意旨與榮耀,吾將流血至命脈涸枯,戰鬥至永不再起……”沸騰的血在胸中凝聚成形,鼓盪,緊縮,洶湧脈動。朔勒受不了那樣的灼燒,弓起身體,沉回水下,只是無聲吶喊。
“……握劍至雙腕成骨,馳騁至蒼穹……蒼穹盡極……”肺中最後一絲氣息逸散在嘴邊。
熱力自他體內執著而緩慢地拱出,撐得背後的面板張緊,那團炙熱的中央,像是有第二顆心在躍躍跳動,抽空了朔勒的身體。所有的力量都頂在後心那一層薄薄的面板上,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猛烈,攥成了拳頭,瘋狂地捶打軀殼,如同被禁錮的囚徒捶打牢籠。辛辣的冷水灌進口鼻,眼前昏黑,朔勒聽見自己的脊骨與胸肋在噼啪作響,身體像要炸裂了。他知道自己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