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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比是風一吹就會熄滅的一盞油燈,他沒有神,也沒有情人……
——E. M. 福斯特,<cite>Maurice</c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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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到五十歲,一路風沙中踽踽而行,總是半闔著眼,彷彿不用看清前方就能忘掉漫天粗礪打在身上的痛。從沒想到過,竟然有一天,那曾經讓自己以為再也無法跨前一步的飛沙走石,最後不過成為了沙漏中裝載的,一顆顆柔細的前塵。
都蒐集在那瓶中了。如今只能一次一次翻轉,在每次的流沙滴盡前,努力地試圖憶起曾經驚心動魄的愛恨灼身。
但,都過去了。
流沙以如此平靜均衡的速度,滑進窄窄的中間瓶頸,三十年前沒有出口的恐懼,如今總算得到這細細涓滴的管道,把耳朵貼近,或許還能聽見沙粒間窸窣的微弱低語。
這細弱的出口得之不易,曾經的肉身如今幻化成這沙漏瓶的玲瓏,可是,仍然有那一息淡淡的不甘,所以無法停止將瓶身再一次翻轉。
如果我的瓶中也住著一隻如同阿拉丁神燈中被禁錮的精靈,如今那精靈已被我釋放。
我拾起記憶這一端的線頭,猛然拉扯。在另一端的背影,晃動了一下被掣的手肘,並不回頭,瞬間便陷落於如慾望般柔軟又強悍的流沙中消失不見蹤影。
形形色色諸身擠推擦摩,多張臉孔我早已無從記憶。
如今我多麼想對臉的主人們說明,經過了狂亂摸索試驗的那些年,我終於才搞清楚,你們如花盛放的身體裡並無我想汲取的汁蜜,它們只是一具完美的導體,傳輸了我不知如何安置的喜悅與憂傷。
關於生之恐懼與死之纏綿。
因為你們微笑時無意流露的信任,四目相對時瞳中閃過的短暫不安,總讓我想要用(我所僅知的)溫柔方式對待,遂以親吻印下相識的證據,藉擁抱在彼此襟上偷偷抹乾,傷口還在悄悄滲出的,孤獨。
靈魂變得透薄,一碰就要破的那些年,我們曾撞擊出短暫的昇華。
如果你們還記得的話。
在那一念之間,我們都勇敢了,也都柔軟了。此身換汝身,世人的詛咒謾罵嫌惡在那一念間皆化為黑霧散去。只要還有那樣的一念在,所有的抹黑都是虛妄妖語。
那一秒的昇華,讓我們得以堅定反問:如果那不算愛,那是什麼?若不是愛,為什麼心底虛微的呼喚,霎時死而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