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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自我意識的作用下,往日的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一去不復返了,生活變成了真正的苦刑,雖然偶爾也有極度興奮的時光。
蛻變後的他開始對猿性產生鄙視,自認為已遠離了故鄉的影響,成為了文明人;與此同時,骨子裡那種猿的感覺又使他洞悉了人性的虛偽、蒼白、無力和不自然;於是對於人——他曾經嚮往的典範也產生了深深的敵意。退回去已是不可能——他也從未想過——向前走前途茫茫,道路日益狹窄。只能將那已經進行了這麼久的自我認識的事業進行下去,在漫長的、憂鬱的夜晚過去之後撐起疲憊的軀體,到舞臺上去再來一次精彩的演出。當然演出之後又是憂鬱、絕望和悲憤,又是體內人性與猿性的交戰,輪番的勝利與失敗……
<b>船上工作的人們</b>
從被俘的最初那一天開始,船上的人們就不斷地向他輸入理性的訊號。他們沉重的腳步、緩慢的動作、走來走去不受阻礙的風度、友善粗魯的性格、吐唾沫不分場所也不感覺到髒的習慣,最後,他們喝酒的方式,無不具有象徵意義地構成了一系列沒有語言的啟蒙,暗示他出路在哪裡。當時他並不懂得這一切的真正意義,但卻不知不覺地在受到感染,受到強烈的誘惑,從而產生了要模仿的衝動。他是一頭特殊的猿,具備了馴化成人的所有條件,要做的只是邁出那可怕的第一步。
在吐唾沫的時候,船上的人們相互吐,但決不抹去臉上的汙穢;而他,在學會了吐的基本功之後,仍然出於猿性自發地要將臉上抹一抹乾淨。“吐”使我們聯想到對自我的認識,被認識過的東西便不再是髒的東西;所以人不覺得髒,也不選擇吐的場所,只是不停地吐;那種無比超脫的風格令他羨慕。到了喝酒的階段,就是最嚴峻的、幾乎是致命的考驗了。他必須追隨啟蒙者,將最厭惡的東西吞下肚子,並在之後感到滿意。從他的本性出發,這一點是永遠不可能完全做到的,但是可以不斷學習,不斷改善自己的態度和方法。而即便如此,認識也永遠只能跟在本能的後面;在認識尚未產生時要克服本能的障礙是痛苦不堪的。“自我”這碗酒對於猿來說是最令他恐懼和噁心的東西。最初他無法面對,更無法喝下去;只是船上的人們耐心地用理性的力量打動了他之後,他才開始了歷史性的模仿嘗試。嘗試的過程充滿了劇烈的內心衝突,這衝突正是船上的人們要看到的效果,他受到了鼓勵。船上的人們從來不憐憫他,因為憐憫是沒有用的,走出牢籠的路與憐憫無關;他們也不設法減輕他的痛苦,因為痛苦便是啟蒙,使他覺悟到找出